像亙古不變的鈴音，“噗……噗……噗……”緩和低沉的音調沿著甬道蔓延開去，莫莫斜倚著牆，雙手衣袖卷到臂彎，裸露著半條手臂，雙手插在褲兜裏，右腳繞過左腳，後腳跟懸浮，腳尖一下一下敲擊著光滑的地板。我盡量保持不快不慢的步速從他身邊經過，我感覺自己好像是鄭愁予筆下的過客，達達的馬蹄聲如密集的鼓點震碎一地的荒涼，連我的心髒也隨著鼓點節奏狂亂的敲擊著胸膛，我盡可能的去想天空上的白雲藍天，那樣我腦海裏延伸出的僅僅是今天是個好天氣而已。
這種做法相當的無厘頭，也相當的有用，等莫莫再次回到我腦海裏，我突然發現自己已經走到了樓梯口。我懸浮在空中的右腳怎麼也踏不下樓梯，狂潮般的痙攣刺激著我手上的血管，我看到緊緊抓著包包的手表麵蜿蜒曲折的山丘，眼睛前麵的樓道窗戶映射到的是灰黑的的雷雨雲。我重重的一腳踩下去，仍是在樓道的最上麵，我更像是即將上戰場的士兵，恐懼讓我失去理智的扔掉了勒進肩膀的包。
我才轉過頭，莫莫已經消失在原地。
“你們確實要買這兩件當婚紗裙嗎？”導購小姐再次確認。
“當然了，怎麼，擔心我們付不起錢。”我和夏尋身上的兩件裙子價格的確不菲。
導購小姐無辜的望了望店長，店長上前說：“兩位小姐，你們應該不是去當伴娘吧！你們身上的兩款婚紗可是專門為伴娘準備的。”
夏尋和我對望一眼，“那不正好你們可以相互給對方做伴娘。”喬語適時的給我們解嘲。
“是哦。”夏尋愉快的掏出卡，“買單。”她唱小曲似的說。並非我們多喜歡身上的伴娘裙，而是身邊的男生眼裏冒出的光感染到了我們，好像心裏突然有某種說不清的空間給填滿了，我們樂意看到那讓人滿足的眼神。
當天晚上，夏尋和喬語不在，我就穿著這件伴娘裙極盡奢靡的和莫莫歡好了大半個晚上，那種極盡貪享的過程持續到我們精疲力盡，我們像兩根蘿卜幹交疊在一塊，莫莫一手摟著我的腰，另一隻手徘徊在我的胸部，把頭埋進我的頸窩，喘著粗氣絮絮叨叨給我未來我是最幸福女人的承諾。我半睡半醒的嗯嗯啊啊，連根手指頭動一下都會牽動其它肌肉的顫抖，那種讓我痛不欲生又欲罷不能的肌體感覺讓我懷疑自己是否身處在一個真實的世界。我總覺得和我交疊在一塊的莫莫是不真實的，不太像我記憶中的莫莫，而我每次承歡身下，我總會想起八歲時莫莫那雙啟明星般的眼睛，他眨巴眨巴的問我：“姐姐，你怕嗎？”
其實我真的怕得要死，我恨不能把他貼在我身上痛哭一場，可我的傲氣似乎與生俱來，我隻能在心裏顫抖，而言語、動作、神態我都表現得無辜且富有攻擊性。
我開始發覺莫莫改變還是喬語說的一句話，“我覺得莫莫和我真的很像，也許他比我更難琢磨。”
我開始隻覺得這是無稽之談，莫莫天性好動，而喬語天性喜靜，手裏拿的東西從來沒相同過，他們怎麼會相像呢？可我仔細想想莫莫的改變就像節節攀升的身高，但我隻記錄了結果，而那種結果是我特願意接受的——他長高了、他會做飯洗衣服了、他鼓起勇氣抱我了……好像我突然得到了他扔來的一個又一個棒棒糖，我隻是迫不及待的把它含在了嘴裏，卻沒料到終會有甜味消失的一天。
我一直不懂莫莫為什麼會去南科大呢，僅僅是因為父母的緣故嗎？那他為什麼不求我一起去，我相信以他的頭腦肯定易如反掌。我太累了，想不了那麼多，我把更多的精力用來翻身，騎在莫莫身上。莫莫的眼睛眯成了月牙兒，和他第一次要走我一樣，朦朧的似要放出霧氣。我皺了皺眉，坐了下去。
接下來的半個晚上，我睡的不太踏實，記憶中的閃電一次次轟擊著我的天靈蓋，很久沒有這種情況出現了，我使勁的蜷縮起身體，方便我更大程度的融進莫莫的懷裏。我緩緩的擠壓自己，滿床的星輝灑落下來，身旁的空闊格外觸目驚心。我身上還是粘乎乎的，我光著身子下床洗了個澡，穿了套保守的睡衣，把被子和床單換了。莫莫今天得趕回學校考最後一場，可他卻沒說要帶我去。
我捂著被子呆呆的坐到大天亮，夏尋和喬語走進房給我嚇得不輕，夏尋拍拍胸口：“你怎麼還在這兒呢？”
我反問：“那我應該在哪兒？”
“不是，莫莫深更半夜的找我們借車不是和你去廈門嗎？”
我打了個激靈，“借車，他的機票早就都買好了，還借你的車幹嘛？”我跳下床使勁拉開床頭櫃，錢包、鑰匙、還有兩張機票登時讓我們目瞪口呆。
我們三個趕到醫院時，莫莫正坐在綠皮椅上，我們問他：“爸呢？”他張了張嘴，可並沒有發出聲音，隻好顫抖的抬起食指，指了指尚處於紅燈狀態的急救室。事情發生在淩晨五點離家不遠的鄉村公路上，一輛春風園林有限公司運輸樹苗的大型貨車從側麵切入，直接撞飛了席書涵那輛上年紀的大眾，最後又撞斷了電線杆上，司機興奮的腳踩油門，飛奔到了棉花地裏，滿車的樹苗隨即找到了地方安家落戶。而大眾車裏，一死一傷。是早起的農民發現了這一幕，那時許秋苓的屍體已經開始僵硬，而那肇事者正趴在方向盤上睡得正香。
“那……媽……媽在哪？”夏尋的聲音更像是喉結有規律的顫抖。
莫莫突地撲了過來，死死的勒緊了我，他可能想哭，可我隻聽到咿呀的啞音。我一遍又一遍的告訴他“沒事……我們都會在這兒。”莫莫呃呃有聲，身體就往後麵倒下去。
天快黑的時候，醫生走出來說席書涵身體裏的玻璃碎片全取出來了，除了嵌進肺裏的玻璃碎片和心髒旁邊的玻璃碎片致命外，外傷傷並無大礙，近期注意不讓胸部的傷口感染就沒什麼事。莫莫睡到淩晨三點多突然醒了，夏尋起床喝水發現一個人影從她身旁飄過，嚇得把水杯啃缺一塊，大概她發現玻璃並不好吃憤而把水杯砸到了天花板上，喬語從沙發上跳起大吼一聲“什麼事”才把趴在床沿的我給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