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沉運氣不好,剛上山,天空就開始飄雪。最開始雪不大,也沒起風,勉強能走。他想堅持堅持,等一會兒雪停了繼續。
可諳熟雪山氣候情況的安東,斷定了這雪一時半會兒停不了。拉著陳沉就進了山洞。安東是村子裏最活躍的登山者,像這樣的適合避風雪的山洞,他知道幾十個。
雪一陣長一陣短,斷斷續續下了五個小時。這期間,由安東拿主意,決定他們暫時歇息一晚。
以至於平時最多歇一晚就能爬上山頂。而這次歇了一晚上,卻隻走了一半。
次日天放晴,陳沉和安東又走了一天,才在日落之前登上了山頂。
雪山之巔的穹頂,澄澈幹淨。這讓陳沉有種歸於滄海的錯覺。這樣的藍,是世間所有寶石加起來,都無法比擬半分的純淨。
自然低調,她孕育人類,教人類思想,給人類饋贈。她讓人類站在其肩膀上,卻永遠高不可攀。
比如現在,令陳沉的震撼的,不過是她的冰山一角。
陳沉習慣性地要拍照,上山前還特意租了相機。
安東比陳沉小兩歲,兩人差不多高。不過安東一身肌肉,硬實得硌人,身手還特別好,當得起他父兄的誇讚。可與勇武的外形截然不同的,是他的性格,就跟七八歲小朋友一樣,什麼都好奇,什麼都熱心。
安東告奮勇給陳沉當模特,他穿一身橘紅色的登山服,稍息立正,盯著鏡頭傻笑。活脫脫一個胡蘿卜成精,陳沉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安東看陳沉笑他,小臉一紅,相當不好意思:“陳哥,我是不是應該換個動作,這模樣有點像小學生罰站。”
不說還好,這一說倒真像。
陳沉的大半張臉藏在鏡頭後,看不到表情,隻是那嘴角,高高揚起,就沒落下過。
“小東,你小小的往前走一步。”陳沉仔細地調整著角度,尋找著最舒服的畫麵。
安東收到指示,果真相當嚴謹的小小地往前移了一步:“這裏可以不?”
陳沉又說:“再近點兒。”
又挪一點兒:“這裏呢?”
“就這兒,別動!”陳沉突然一聲令下。
安東就像被施定身法一樣,停在原地,臉上的笑容也僵住,憨憨的樣子裏有十足的認真。
太可愛了!
陳沉沒憋住,再次破功。索性自暴自棄地放下相機,抱著肚子笑了個痛快。
“對——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哈哈哈——小東你太乖了!”
安東常被哥哥們說孩子氣,卻是第一次被人誇乖。這讓他比被取笑還要不好意思,包子臉通紅。
喲,小孩兒害羞了。
陳沉抓準時機,手裏快門卡卡卡狂按。
安東連忙用手捂住臉:“陳哥,你別拍,我還沒準備好。”
“這樣就挺好的。想點讓你開心的事,開心的笑。”
安東還真是個好模特,一點就通。連驚訝承接驚喜,這樣的微表情都做得相當到位。就好像真實發生一——
後麵有人!
誰?
可陳沉根本沒來得及轉身,沒來得及反抗。就被一對強有力的鐵臂,強硬地從身後抱住!
除了他們,竟還有人會來雪山?
該死!好大的力氣,掙不開!
這年頭,道德淪喪的禽獸,已經遍地都是了?
“喂!你——”陳沉剛想破口大罵,可他突然感覺後背緊貼的胸膛,好像在發抖。這人的心跳,怎麼會這麼快?還有他的呼吸,他身上的味道,怎麼像是——
“解璘,是你!?”你找到了基地,找到了麥哥,找到了LAND,甚至還能找來昆侖雪山!你究竟憑什麼這麼執著?你難道不害怕勞而無獲?
解璘沒想到陳沉能這麼快猜出了他。
這個擁抱,都還沒到十秒。
“嗯,”解璘聲音沙啞,他極其不舍地將手臂一寸一寸地鬆開,看著二人身體相貼的部分顯露出空白,悲欣交集地低下了頭,“是我。”
陳沉沒有轉身,他一時竟不知作何反應,大腦一片空白,他甚至忘了他自己。
最後還是心髒傳來的鈍痛叫醒了他,再摸到臉頰,竟然又有眼淚!
震驚於這戲劇化的生活,震驚於解璘的出現。這一次,是不是贏麵會大些?
還是不敢麵對,陳沉望向了沉默的雪山,仿佛在風中吟詩:“你為什麼會回來?”
“我回來找你!”沒有一絲猶豫,解璘說出了這個在心底盤桓千萬遍的答案,“隻是因為你!”
陳沉,如果不是你,我不會回來。你是我的堅持的理由,是我不得不奔赴的山川星河,是我的一腔孤勇,是我九死不悔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