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五百年前。
童氏一族承天應命,以傳達天地之意,亦為皇室倚重。童氏一族皆修法術,族人性之所適擇破或立之術修習,破、立並濟,至最高境界即可轉化、二而為一,暗合二元相生相化之意。
是時,童氏上代族長童慎亡故,止剩一女童幻兒。童幻兒專修破之術,童氏中無人能及,與修破之術的童冥玨早有婚約。冥玨依約娶幻兒後繼任童氏族長。相愛的兩人成了眷屬,這一切本該幸福而美好,可——
自接任童氏族長,冥玨未曾好眠。生性狂傲、自恃甚高而又極有野心的他一心想要讓童氏一族在他有生之年取代龍氏成為第一大族,這,很勞心;而深愛幻兒的他亦不斷提升自身法術以配得上幻兒,終於在昨日取得破之術第一,這,很累人。
按照慣例,冥玨在做完早課後為國事占卜。占完卜的他揉著眉心,極為疲倦地斜倚著桌,這個結果是他從不曾預料到的。即使滿身倦意,仍不損他天生的自成的逼人氣勢與肅殺的冷意。他著黑色軟袍,以手支頷,略大的衣袖滑落至肘,露出他白皙的小臂,詭異而邪魅。
門開了,幻兒捧著早點笑吟吟走了進來,她的笑容純真而幸福,教人看了也不由生出暖暖的感覺。見冥玨的神色,她放下早點,坐到冥玨身旁,柔聲問道:“很累嗎?”
冥玨迎上她的笑靨,也隱隱有了笑意,他搖搖頭:“怎麼會。”
幻兒了解他,他累,但他絕不會因累而讓倦意顯露,必然是因有事困擾著他。她不問,隻憐惜地撫上他的眉與眼:“苦了你。”為她,冥玨的不遺餘力,她心裏明白。
冥玨反手握住幻兒的手,化開冷意,眼中滿溢了溫柔:“你在我身邊,就夠了。”
眼神交彙,傳遞的是兩人的情意,無需語言,足可明白。
沉默半晌,冥玨微歎了口氣:“幻兒,告訴我,在什麼情況下占卜才會失效?”他需要幻兒的幫助,不管做為妻子還是參詳者,他最信的隻是幻兒。
終於等到他開口,幻兒自然鬆了口氣。但占卜失效,這,很嚴重,尤其是作為族長的冥玨。她略想了想:“方式不對、未全心、占卜術不精、結果與自己有關,都可能。但不該是你。”作為族長,冥玨的占卜術未必最高明,但占卜結果一定最準確。
“我反複占卜了好幾次,不能說沒結果。卦象顯示童氏及國家即將有大難,可我偏偏測不出難從何來。”冥玨皺眉,黑色的眸子更深沉了,他討厭自己的無能為力。
幻兒一笑:“別皺眉啊!皺眉顯老。”她將早點推到冥玨麵前,“來,先吃了吧。總會有辦法的。”她不是輕看這事的嚴重性,隻是篤信順天應命。
冥玨玩笑道:“得幻兒小姐洗手做羹湯,何其幸也。”
幻兒白了他一眼:“別無聊了。”
冥玨笑笑,也隻有在他麵前,溫柔的幻兒才會有這種有些頑皮的表情,他很珍惜。
“難道就沒辦法知道嗎?”聽完幻兒的轉述,皇帝急急問。在幻兒與冥玨麵前他從不掩飾自己的情緒,因為他與他們除了君臣,更有知交的情意。
童氏族人除修習法術外,亦要入學學書明理。冥玨、幻兒就在書塾中與遊戲民間的七皇子結識,更曾結義。誰想,離皇位最遠的七皇子竟在兄長們的爭奪中最終登基為帝。念舊情的皇帝本欲加封冥玨、幻兒,但因童氏族長地位超然,不宜受封而作罷。
“有。”冥玨的回答讓皇帝安下心來,他的神情是決定了什麼的堅毅。
“有危險?”皇帝問,他不希望自己的國家有難,可也不願冥玨出事。何況他是帝王,該保護自己子民的。
“不,隻是必須暫時閉關。”冥玨不多說,童氏一族的事外人很難理解,即使是皇帝,也並不代表智慧超過常人。不同與全心信任皇帝的幻兒,他並不特別服膺皇帝。
“你不在的時候會不會出事呀?”幻兒擔心的問。
冥玨低頭,迎上幻兒的眸子:“信我。我們總要賭一次。”他不甘心被命運左右,而他卻能知天命,多諷刺啊。
“可是——”幻兒仍是擔心。
“你不想童氏和國家有難吧!冶製靈鏡我們或可逃過這一劫,不嚐試的話——”
“我懂了。”幻兒點頭,勉強一笑,“就照你意思吧。”不知道為什麼,自從冥玨由以前的典籍得出啟發提出要冶煉靈鏡後,她就有種強烈的不安,似乎這一舉動會帶來不幸,卻偏偏找不到理由來說服冥玨放棄這個計劃。若她能為國事占卜,一切或許就解決了,可族長之外的人占卜國事是童氏族規所禁止的。身為上任族長的女兒,現任族長的妻子,她不能犯禁。
冥玨安撫地朝她一笑,他不懂幻兒的憂慮,卻不願見她擔憂的樣子。
被忽視的皇帝默默看著他們,羨慕之極。身為皇帝,他沒有自由選擇婚姻的權利,與皇後真的僅僅是相敬如賓。
盛大的儀式將冥玨送進冶煉室,他沒有告訴族人實情,隻是說要承天命製靈鏡。族人的歡欣讓他暗自下定決心,不煉好靈鏡絕不出關。
幻兒惴惴不安地送走了冥玨,等待著什麼的發生。她知道一定會發生些什麼的。
忐忑的日子很難過,隻不過十日,卻就好象過了一年。
幻兒數著日子過,連日日的朝會也有些怠慢,總是心不在屬的樣子。好在皇帝能理解,別人也沒什麼話好說。
“幻兒,可以先出去下嗎?”皇帝征詢的問,他該慶幸近日幻兒因冥玨有些失神,沒留意到大臣的建議。否則還真不知道這傻丫頭會怎麼樣呢!
“好的。”幻兒微微一笑,至少在皇帝叫她名字是她的心是在這裏的。她禮貌的朝四周的大臣告退,卻發現大臣們都有意避開他的眼光。細心的她心下了生疑,她不動聲色地退了出來,在他們看不見的轉角處停了下來。她雖然漏聽了他們爭論的內容,至少她知道他們在為什麼事爭論,而由皇帝要她回避的動作可以推想與定是她或是童氏一族有關。
該感謝皇帝為了議事吩咐所有人回避,不然她早就被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