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和她對峙的,是個小巧可愛的小女孩兒,抱著一隻玩偶布貓,赤著腳,嘴裏哼著輕快的歌曲。
圍觀的所有人都明白,這將是一場廝殺。兩個互相不知道底細的人在一起,都藏著自己的底牌,也互不相讓,彼此都有些必勝的決心。
赤腳娃娃說:“你若是贏了,我就將這貓還給你。輸了——”
所有人都等著她的後續,屏氣凝神。
“你也要成為我的娃娃哦。”赤腳娃娃笑,“哎呀,我手上這個,我好不喜歡。”
台上。
靈鼠緩緩地走到寧悠閑身邊,因為和沈長安感情促進的緣故,它也能夠出聲詢問了,不過明顯比靈貓聲音更小,卻也更沉穩:“大人,這個人到底是什麼開頭?”
“我不知道。”寧悠閑嗓音淡淡,華麗動人,仿佛這世上最好聽的曲子,讓人心尖兒一顫,“赤腳娃娃剛來這裏的時候,渾身是血,懷裏抱著很多的娃娃。”
台下,沈長安動了動手,慢慢地舉起了自己的匕首,眼神若寒刀:“我若贏了,你將我的貓還給我。並且,要欠我一個人情!我若輸了,就變成你的玩偶。”
雙目相對,風起雲湧。
“天地為誓。”
依舊是能夠抹殺所有人的天地法則,隻要立下誓言,就不得違抗,若有違背,便是與天地作對。
台上,寧悠閑依舊風淡雲輕,摸著靈鼠的頭,緩聲道:“我原先隻以為,她是個受了戰爭災難的可憐孩子,抱著死去娘親給她做的一些布偶,成了流民才亂竄到我這裏。”
靈鼠點點頭,似懂非懂,卻在努力了解這些知識,想要替沈長安多爭取一些敵方情報,增加勝算。
台下的兩人圍成了一個天然的戰場,各自守著一角對視。一人冷漠高挑,一人甜美天真。
久久不見人的動靜。
忽的,沈長安動了。她右手持著匕首,靈力加持,蹭的迅速奔跑,別人都看不清她的動作,隻是隱約感覺到有風聲經過,卻完全看不到人。
快,太快了,難以置信的快!
沈長安匕首上的靈力也非同凡響,不再是以往純粹的鮮豔的火焰般的紅色,而是摻雜了沈沫黑色靈力的一種幽幽藍紫色火焰!這種炙熱的溫度,在剛出現的一秒鍾,就把空氣灼燒的分外扭曲。
驚人的力量!
黑袍簌簌,沈長安眉眼淩厲,拿著匕首就要向赤腳娃娃砍過去,讓人都以為這一招出其不意,威力巨大,可能一擊斃命!
但是赤腳娃娃眼睛都不眨一下,依舊滿麵微笑。她抱著靈貓布偶,在刀尖就要刺上她眉心的那一刻,閉上了眼睛,笑容安詳又恬靜。
你可曾身為母親,深情地凝望自己熟睡天真的孩童?他天真可愛,小手兒短短粗粗,麵頰圓潤,粉紅的嘴兒裏會說夢話。
你可曾趁著這個機會,親吻他的額頭,笑著埋怨他平日的不懂事,卻又無法抑製住心底的柔情?
沈長安在那一瞬間恍了神,也就在那致命的一瞬間,赤腳娃娃睜開了眼睛。
不再是墨色的雙眼,而是血紅色,血一樣的深邃可怕。沈長安看去,隻是滿眼的紅,逃不開的紅色,這樣鋪天蓋地,這樣濃鬱血腥!
赤腳娃娃露出了一個笑容,是那樣的純真美好,她輕聲說:“我的娃娃,醒過來吧。”
不知道是對誰在說,但是,很顯然不是對沈長安在說這句話。
赤腳娃娃的身後突然竄出了許多布偶娃娃,他們都和貓差不多大,像是縮小版的人們。
有耄耋老婦,身穿著粗布麻衣,雙眼昏花,搖搖晃晃眼神呆滯地向前行走;有年輕男女,身穿喜袍,男人戴著大紅布帽,女人發鬢中插著一朵紅花,機械般地攜手前進;更有三歲稚子,牙牙學語,搖晃兩步就跌倒在地,嚶嚶哭泣。
將近上千個布偶,各自發出詭異的嘶啞聲音,沒有生命,沒有靈魂一樣前進著。他們的眼神空洞洞的,沒有一點兒神采。唯一的共同點,就是右眼下麵蜿蜒著一條長長的黑色血痕。
這些人“咯吱”,“咯吱”地扭動著脖子,頭旋轉了三百六十度,把在場的所有人都掃視了一遍,眼神麻木空洞。直到同時看見沈長安的時候,上千個人偶同時停止了聲音,歪了歪頭,發出尖笑:“大姐姐,是大姐姐!”
他們不到成人的膝蓋高,身形也很小,簡直是像是把活人壓縮成了那副模樣一般。更讓沈長安心驚的是,赤腳娃娃懷裏的靈貓布偶也動了,緩緩扭頭,眼裏不再帶有對她的一絲感情,從那張死屍一般僵硬的貓臉上,沈長安看到了一個笑容。
那樣絕望、扭曲、不懷好意的笑容。
它輕巧地從赤腳娃娃的懷中跳了出來,仰起頭,跟著那群人偶大軍一起,尖笑道:“大姐姐。”
沈長安的心涼了半截兒,她無法麵對這種情況,而周圍的人也紛紛低垂下頭,不忍再看。
而赤腳娃娃卻極盡溫柔地蹲下,動作輕柔地摸過一隻人偶的腦袋,神色天真無邪:“你看,大姐姐,我們多快樂呀。”
台上,靈鼠驚駭無比,瑟瑟發抖。它膽子本來就小,這樣詭異而恐怖的畫麵,讓它一時之間難以接受,蹭到寧悠閑的身邊“吱吱”叫喚。
寧悠閑似乎猜到了這個場麵,輕歎一聲:“對,你猜的不錯。赤腳娃娃抱著的所有玩偶娃娃,都是用活人變來的。”
風聲,雪花落地聲。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大廳中,隻有寧悠閑的聲音,他說:“當日赤腳娃娃來,是為殺人。而那個人,就是我。”
“哎呀,不是沒有殺死你嘛!”赤腳娃娃輕輕巧巧地笑了一聲,這一回,沈長安不再認為她天真可欺,“你太難殺了,主子,但是當你的手下,我就有很多機會啦!不過,現在娃娃也沒有成功,好苦惱哦。”
那年也是風雪飄零,抱著幾個娃娃的渾身是血的小女孩兒赤著腳走在滿天雪地裏。她的雙腳凍的通紅,穿著好看的粉紅色衣衫,隻身來到了寧氏交易所。
第一層的侍女不忍心看她一個孩子在這裏受寒,放了她進來,俯身詢問:“小孩兒,你來這裏做什麼?”
那侍女因為這一個問題丟了性命,可能她永遠也猜不到,這麼一個弱小的孩子,卻能殺死她。
血花崩裂間,孩童眼睛無神,喃喃自語,很是困惑:“娃娃來做什麼……?娃娃來……殺人。”
那一天,寧悠閑知道了“赤腳娃娃”。
也是那一天,這世上,除了一個赤腳娃娃外,寧悠閑手下的殺手組織暗夜下,多了一個“鬼麵娃娃”。
鬼麵娃娃喜歡赤腳殺人,接下了許多大單子,也招惹了不少仇人。但是那些仇人,不是徹底死去了,就是化作了鬼麵娃娃的玩具。
——你來這裏做什麼?
——我來殺人。我要殺好多好多人。
赤腳娃娃拍著手,歡快地打著節拍,笑著唱了起來:“村前有河,河邊有牛兒,牛兒吃草……”她的笑聲斷斷續續,聲音也軟綿綿的,天真淳樸,眼神靈動。
遙遙的傳來的,是縹緲的歌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