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賞心(3 / 3)

雲之這時候喝完湯,仰起臉插了一句:“就是素了點兒。”引得二人噗哧一聲笑起來。

“嗬嗬,小公子別急,這最後一道菜一定和你意。”船家弓身進到艙裏。

“咦?是什麼呀?劉老伯。”雲之聽見立刻轉過身好奇地追問。

船家在一旁用小刀剝著一團青黑色的東西,嘿嘿一笑道:“鳳舞瑤池。”

“哇!”雲之和懷淵對視一眼,一起發出感歎。雲若牽起一邊的嘴角無奈笑起,抖開折扇掩著附在懷淵耳邊小聲道:“就是叫花雞。”

話音剛落,就見船家端上一隻燒雞,半包著荷葉,芳香四溢。“這可不是一般的叫花雞,包燒的泥裏和了我自釀的土酒,香著呢。”說完又轉向懷淵問道:“公子要不要嚐嚐我這的花釀?”

“那就有勞劉伯了。”懷淵笑答。老船家便抱出壇子為懷淵滿上一杯,然後道:“這是用白荷釀的,當年雲公子給取的名兒,叫‘月華’。”

懷淵呷了一口,雖然是自釀的土酒,卻又一股不凡的清香,溫醇微辣,有香如月下白荷。“不喝一杯麼?確實別有風味。”懷淵舉杯問道。

“嗬嗬,不了。”雲若抖開扇子笑道,眸中似有琥珀光華流動。

於是三人在小舟上用完午飯,稍作停歇,複又蕩出荷叢,悠悠向湖岸靠去。

棄船上岸,在岸上等候的小廝便迎了上去,船家在船頭笑道:“雲公子有空再來啊。”雲若笑著點點頭,雲之揮著小手對船家喊:“劉老伯再見,下次再做燒雞給我吃哦。”

雲若笑著屈指敲他腦袋:“小吃貨,就開始惦記著下次了。”雲之摸摸頭。俏皮地朝雲若吐了吐舌頭。

馬車調頭向臨安城走去,依然如來時一般悠閑。車廂裏,雲若獨自坐在一邊搖著扇子,玉骨的扇子扇麵上一藤紫蘿,呼之欲出地似在隨風而動。雲之沒有粘著雲若,而是同懷淵坐在一邊,開始還鬧得歡,這會兒枕著懷淵的腿已經睡著了。

懷淵輕輕地把雲之的小腦袋往自己懷裏挪了挪,然後揚手摟住他的小肩膀,墨色的廣袖覆住蜷著的身子。雲之似乎睡得很舒服,便抓著懷淵的衣角又往裏拱了拱。

“你常這樣遊湖賞荷麼?”想起船家講那花釀名字的由來,懷淵抬眼壓低了聲音問道。

“嗯,夏天的時候偶爾來這裏坐坐。”雲若不疾不徐地搖著扇子道:“看著它們,能讓自己的心情沉澱下來。”

雲若深琥珀色的眼眸低低地垂著,一眼望去隻是一張沉靜的容顏,唇角泛著風輕雲淡的笑,無波無瀾。懷淵不再繼續話題,隻是端坐著閉眼假寐,心裏覺得瓊澤的神府裏似乎應該辟出一方荷塘。

下午三人在臨安小城閑逛。雲之孩子天性,什麼都好奇什麼都喜歡,拉著二人在熱鬧的街市上東看西看,一行人引來了不少了路人的目光。

日頭西斜,逛了小半日的三人都感覺有些餓了,雲若便帶他們來到一座氣派卻不失雅致的三層小樓前,青瓦飛簷,門頭的牌匾上三個瀟灑的大字書道“燕歸樓”,讓它在小小的臨安城頗為惹眼。

三人一進門,便有小廝笑嘻嘻迎上來道:“喲,雲公子呀,您可都個把月沒來了。三樓的雅間給您留著呐。”

“嗯。”雲若淡淡勾唇一笑,懷淵看在眼裏,那笑不失禮貌,卻絲毫不讓人有接近的機會。

隨著小廝上到三樓的雅間,布置得雅致的小間臨街一麵是走廊,朝裏一麵有竹簾輕縵,撩開來後麵是一截朱漆雕花的美人靠。向下可以望到一樓的大廳,向上是天井截出的一方青空。

“這燕歸樓蓋的巧妙,除了這些精美的菜品應該還有些更特別的吧?”懷淵從進來到現在吃完晚飯都在猜,不過畢竟是外鄉人,似乎找不到什麼頭緒。

雲若吃飽了,在一邊數著小碟裏的鹽焗腰果,很是滿足地嚼著,悠悠道:“一會兒你就知道了。小二,上茶。”

門外候著的小廝聞聲進來,依舊笑嘻嘻地問:“雲公子要什麼茶?”

雲若又扔了一顆腰果入口,嚼嚼咽下道:“桃妝吧。”末了看見一旁的雲之期待地望著自己,又加一句:“再配幾樣茶點來,一半清淡的一半甜的。”

“哎,好嘞~”小廝應了一聲就出去了,不一會兒端進來茶和茶點。

雲若將甜些的點心往雲之麵前挪了挪,便端起茶盅嗅著道:“白天吃的東西寒了點,喝熟茶可以暖暖腸胃。這濮茶的熟茶不似那些綠茶,就算晚上喝也不影響睡覺的。”

“哦?還有這麼多講究?以後我得多跟你學學。”懷淵笑道。

“嘻嘻~”雲若孩子一般咧嘴笑笑,然後起身離桌,捧了茶盅過去挑開竹簾往外看,背對著懷淵道:“人嘛,要自己對自己負責。先學會了照顧自己,才能關心別人。”

“嗯。”懷淵透過嫋嫋的白霧看到竹簾旁白色的背影,心中暗道:果然是叫“桃妝”麼?氤氳得人都帶了幾分柔美……下一刻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又不禁搖頭失笑:這是怎麼了,茶也會醉人?再抬眼時,竹簾下的身影不見了柔美,隻剩下倔強的清冷,有意無意地固執著孑然而立。

“嗬~開始了。快來看吧。”雲若開心地叫道,徑自掀開簾子步了出去。懷淵和雲之跟在後頭,一個端著自己的茶盅,另一個抱著一碟點心。

撿了靠柱子一端麵向大廳的美人靠,雲若側坐過去,留下大塊的地方給後麵兩人。這時樓下大廳裏傳出靈躍婉轉的歌聲,俏麗的女子們著素淡的衣裙用方言唱起當地的民歌小調。

“有意思,原來美人靠是這個作用。”懷淵往樓下看了看,隻見下麵的女子和歌而舞,清新活潑,完全沒有那種酒樓的紙醉金迷。

似是覺得這地方小調很新鮮有趣,懷淵也倚著美人靠坐了下來,背對著大廳,能看到門外的青石街麵月光如水。

“喏,看!”雲若指了指天井,懷淵依言抬頭,就見幾隻燕子在天井間沿著青簷上下翻飛,清聲鳴叫似是在呼朋引伴。不一會兒外頭又飛進來幾隻,燕子偶爾低飛下來,掠過朱漆的美人靠,讓人一驚喜又立刻鳴叫著飛離,活潑靈動如廳裏和歌而舞的女子。

“原來是這麼個‘燕歸’。”懷淵看著對麵的雲若笑道:“三界中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個像你這樣會享受的了。”

“狐族天性好享逸麼。”雲若眯起眼笑笑,不知何時拿過來一碟腰果,嚼得愜意。

雲之跪坐在兩人中間的空位,伏在朱欄上捧著點心搖頭晃腦地聽小曲。樓下大廳裏有客人道:“哎?這哪兒來的白糖粒兒啊?灑了我一脖子……”

雲若耳尖聽到了,對雲之笑道:“下巴上長窟窿的~”

雲之一口吃掉點心,腮幫子鼓鼓地轉過臉去,繼續聽曲,然後搖頭晃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