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覽弦音再急,如同與弦聲應和般,一張雪白臉孔從彩幕後緩緩探出,眾人屏息細看,果是一個美豔無比的異族女郎。關羽雖在北方各地流浪了數年,也見過不少外疆異族女子,但這般金發碧眼,顴高鼻聳的異國女郎卻是平生第一次見到,一時瞪大雙眼目不轉睛地望著那張白得幾近透明的臉孔,按中原的審美標準實是看不出妍醜。隻是那肌膚白得耀眼,太不尋常,忍不住低聲對旁邊的張飛笑道:“三弟,比起她來你可真就像一塊黑炭頭了。”
張飛大怒,他皮膚本就甚為黝黑,又因天生人種不同,自是不能與這異國女子相較,聽關羽如此說,雖明知他在故意拿自己取笑,卻也按捺不住,當場翻臉太現痕跡,便在桌下狠狠踩了關羽一腳。這一腳用力頗重,迅捷無比。別說關羽對他不設妨,便是一般江湖好手碎不及防下隻怕也閃躲不開,何況關羽視線被桌幾擋住,這一腳踩個正著。
張飛含忿一腳踩出,立時後悔,急忙收力。關羽本身武學並不低於張飛,但怎奈張飛魯莽偷襲,還好這一腳重在以速度取勝,力量並不大,加上張飛及時收力,不然隻怕關羽的趾骨也要被踩折了。張飛本待聽得關羽一聲痛呼,心頭怦怦亂跳。若是平日兄弟之間玩鬧也就罷了,在這等場合豈不讓他人恥笑。卻不料關羽雖中一腳,口中卻無半分聲響,張飛側目看去,卻見關羽滿麵通紅,若說是強忍痛苦卻又不像,他目光直勾勾地盯著前方,對自己這一腳竟似渾若未覺。心中大奇,不由順著他的眼光看去。
這一看卻將張飛看了個麵紅耳赤。原來那木箱中的異族女子已緩緩站起身來,身上卻隻罩了一層粉紅色輕紗,隨著她的身子如水蛇般扭動不休,滑臂玉腿,蜂腰聳胸,玄虛處隱約可見,再加上嘴中輕舒嬌吟,眉目間旖旎風情,在場諸人全都是胸中劇震,啞然無聲。縱是張飛這等不解男女之事的粗人,見此情形亦是羞得麵上發燥,慌忙垂下頭來。這才明白關羽何以對自己的一腳恍然不覺,心頭更急,又是重重一腳跺了下去。
“啊!”關羽一聲輕呼,將廳中眾人的目光全都引了過來。沮授目光有意無意地一瞥曹操,再掃到劉虞身上,弦音停了下來,笑道:“這女子乃是鮮卑、烏桓、夫餘、穢貊眾族共同推舉貢獻,今年年方二八,自幼精擅舞藝,再經西域瑜枷高手調教,全身柔若無骨,實是少見的天姿絕色。”
亂塵雖是都一刹那間亦是神馳目迷,但立即默運玄功,緊守靈台。此刻見沮授麵上雖亦如廳中諸人一般迷茫,眼中卻仍是一片清明之色,心頭暗凜:剛才高覽的弦音中分明暗含攝魂之術,此人武功涉獵旁雜,十分邪異,再加上這份捉摸不透的心計,確是兄長平生少見的大敵。
趙雲自幼生長於常山,卻又不似亂塵愛貂禪那般刻骨銘心地不肯忘記,定力稍微差些,又是第一次見這般香豔的情形,正在意亂情迷間,聽關羽一聲驚呼,神智頓清。再聽到沮授的話,更有張飛的一聲冷哼,這才恍然清醒,隨即也明白過來這高覽弦聲有鬼。關羽更是紅臉漲熱,沮授調笑也還罷了,但在眾人麵前見到自己這般情景才真是大傷麵子,臉上如中熱毒般陣青陣紅,一時卻又不知該如何分辯,期期艾艾地說不出話來。
韓馥耳中聽得沮授的話,目光不離那異國女郎,大笑道:“中原不是有句古話叫做‘食色性也’?如此傾國傾城的尤物,隻要是個男人都會按捺不住。”再對著關羽嘿嘿一笑:“這位紅臉將軍想是初次見到,失聲驚呼亦是情有可原。再過得幾年,就更能領會其中妙處了,哈哈……”他自是看公孫瓚百般不順眼,此刻正好借勢冷嘲熱諷。
曹操微微皺眉。韓馥其人他早有耳聞,眾人皆說是一飽學之士,但不善言辭,為人寬厚,但如今觀其言行如此,隻恐其亦隻是徒有虛名而已。
關羽堂堂大好男兒,如何受得了韓馥如此說話,忍不住低斥一聲,卻不好回駁。張飛可不管三七二十一,他心中雖對關羽剛才的神情大大不滿,卻容不得韓馥這般欺負自家兄弟,黑臉一寒:“我中原乃禮儀之邦,這些衣容不整的女子自然是第一次見到,如何可比那些來自蠻荒之地的人。”這句話自是影射久居冀州北地的韓馥不通禮教了。
韓馥被一個無名之將當麵譏諷,如何按捺得住,正要發作。沮授卻一擺手,道:“自古美人配英雄,如此禮物劉幽州可還滿意麼?”韓馥這才想起這異國女郎本是袁紹送與劉虞的禮物,心中大為不快。他本是漢室外家宗親,十足一個縱垮子弟。其祖怕他不學無術,這才央求昔年的大司空袁湯收在門下。那袁湯是為袁紹之祖,身為大司空更是博文精湛、名理高深,曾在朝中享有盛名,本以為可以好好管教一下韓馥,可韓馥自幼嬌慣,又怎會受他約束,其後他便借祖上累積的聲名混上冀州牧的位置,而他也因是袁湯之徒的關係與袁紹走得很近。此次借機來陳留會盟原就是抱著從董卓處分一杯美羹的念頭,加之一向好色如命,此刻見如此千嬌百媚的女郎落入劉虞手中,甚麼功名大計早就拋之腦後,氣得一張馬臉鐵青,恨不得這會議早些結束。眾人將韓馥齷齪的樣子看在眼裏,均是心生不屑,就連他帳下謀士沮授亦是長歎一聲,暗暗搖頭。
當下袁紹令那兩個鐵甲兵士將美玉寶珠與那女子抬至供桌之上。兩名鐵甲兵士領命從箱中帶出那女郎,諸人不免又飽餐一番秀色。韓馥心中憤恨至極,隻顧埋頭喝酒,將沮授一幹人等先前交待於他的話忘得一幹二淨。一時廳中為此美色所驚,氣氛也緩和下來,再沒有適才的劍拔弩張。
此時袁紹清了清聲,高聲道:“還請諸位將軍過目。”那女子聞言手持美玉走上前來,將美玉捧至眾人身前,眾人這才看清美玉上所刻之字,各個瞠目結舌、心中大駭,那美玉上赫然刻的乃是——“虞為天子”四字!
袁紹朗聲道:“此玉乃濟陰王定於清水泉澗中所得,當是天意如此。方今天子年少,又受製於奸臣董卓,天下無所歸心。幽州牧劉伯安乃宗室近親,素有威信,乃萬民之望,故而連北方蠻族都歸化順從,更是上獻如此美人以饗新君。”
劉虞乃是漢室宗親,一心向國,怎會容忍袁紹欲立自己為新帝、惹禍上身,遂正氣浩然道:“袁公安敢出此大逆不道的妄言!忠孝之道,既不能濟。我等孤受國恩,天下擾亂,未能竭命以除國恥,望諸州郡烈義之士戮力西麵,援迎幼主,而乃妄造逆謀,欲塗汙忠臣邪?”他這話說得大義凜然,趙雲、關羽、亂塵等忠義之士不由站起身來齊道:“劉公浩氣正然,所言極是!”
袁紹也不動怒,嗬嗬一笑,道:“當今少帝並非孝靈之子,我等忠義,自當學習絳侯周勃、潁陰侯灌嬰這等先賢,仿效當年迎立代王劉恒的故事,開啟文景之治的盛世,行輔佐之事,成就一代名帝;方今劉伯安兄功德治行、華夏少二,當今漢室公宗枝屬之中,莫有能及之人。”那張岐隨聲附和道:“昔年光武帝乃是前漢定王劉發的五世傳子,以大司馬之職領率河北,耿弇、馮異二位將軍也勸光武大帝即尊號、稱大統,卒代偽君更始帝劉玄,漢室自此中興。今劉公乃是恭王親傳後代,其數亦為五代,以大司馬之位領幽州牧,此其與光武帝相同,又有何不可?”
沮授見眾人沉吟不語,又道:“方今天子受製於董賊,如若董賊奉天子矯詔要諸公自殘,諸公難道就要束手待斃麼?今日另立新君,一是廢幼尊長、二是舉賢任能,行得是人間正事。諸公好生思忖。”眾人中本就有袁紹一黨,當下便隨聲點頭稱是,連公孫瓚、袁術等人雖是與袁紹交惡,但覺得他三人言之有理,況且擁立新君是為舉世大功、將來新君即位免不了大加封賞,不免心懷蕩漾。
曹操卻是心如明鏡,袁紹一心要立劉虞為新帝,其意遠不止封賞之功,更是要學那新朝王莽,挾持弱帝劉虞、號令天下諸侯郡守,他日大權在握、說不定更會自己登上龍椅篡位於漢,他曹操何等豪雄怎能容袁紹奸計得逞?遂拍桌而起,怒道:“吾等之所以舉兵而遠近十八路諸侯莫不響應者,以大義之故也。今幼主微弱,隻是一時受製於奸臣,並非有昌邑亡國之釁。而一旦改易,天下其孰安之!若真要如此,諸君北麵朝拜新君,我自西向營救少帝。”夏侯淵等人見曹操憤然起身,便隨之站起,一時間廳上又是劍拔弩張,隻需再起紛爭,便要動起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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