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常山同門意,長作經時別(3 / 3)

兵甲聲愈趨清晰,隻聽聲音,來騎達數千之眾,且夾雜著紛亂的足音。呂布神態仍是一副輕鬆寫意的模樣,悠然自若道:“念你一身修為得來不易,事情亦非必須分出生死方能解決,兄台可有興趣聽本人嘮叨幾句?”

亂塵心忖際此危難之時,呂布仍能臨危不亂,心中大是佩服他的豪勇,不由點頭道:“願聞其詳!”

街上傳來蹄音足聲、叱喝至乎攀牆踏瓦的混亂響聲,形勢緊張至極點,顯是袁紹已探明這裏的真是呂布,正調動人馬,把酒店重重包圍,布下天羅地網——可酒店卻是完全不同的寧靜天地,一切吵鬧均似與此地沒有絲毫關係。

呂布似是非常享受身處的境況,雙目閃動著充盈智慧的神秘異芒,輕輕鬆鬆的瞧著亂塵,柔聲道:“兄台可知自己正掌握著能成為人上之人的千載良機,隻要你肯隨我而去,他日攪動世間,成功立業,成霸絕天下之姿。”

亂塵將注意力從街外扯回來,啞然笑道:“呂兄休要說這些名利之事。坦白而言,在下名為亂塵、本是世間微塵,又何必貪戀甚麼人上之人、霸絕天下?”

呂布笑道:“兄台有此奇怪想法,也算是世間稀有了。其實功成名就的引人魅力正在於世俗之中,就像一場遊戲,以生為始,死為終。由成孕而始,有心之人必想亦以成而末。所謂旁觀者清,奉先雖是相信輪回之說,但每一生都是一次新的機會,如白白錯過,實在可惜。所以我們就得將每一世做的更為完美,體會那每一世都高居世間萬物之長的樂趣。”

外麵是殺氣騰晴,比對起來,尤顯得呂布說的榮華富貴的樂趣充滿難以描述的詭異。

亂塵似像呂布般渾忘了麵對的危機,包括與這位有天下第—人之稱、貫通武人之道的絕頂高手無法避免的成敗決戰,凝神打量呂布好半晌,唇邊露出一絲笑意,道:“傲絕天下又如何?呂兄仍是局困在生死之間內,憑何曉得我這般漂泊逍遙自在之樂?”

呂布一對眼睛爆閃異芒,正容道:“這正是人生最精采之處,因為無人知曉。人自出生開始,便是邁向一條死路,死是生之終、生是死之始。奉先絕不是貪生怕死之人,隻是不甘屈服於生死,希望能在這有限生命之內,即使作困獸之鬥也要追求人生極道。等你功成名就之時,你俯視世俗庸人,不管他們認為你是好是壞、是美是醜、是善是惡,但你的威名便可永世流傳。”

亂塵訝道:“今聞呂兄既有如此抱負,也難怪早日呂兄於數萬人中也敢現身將張楊打傷之舉的目的了。”

呂布長笑道:“所以我說兄台誤在執迷不悟,故而迷途忘返。我先道後佛,終始明了這世間奧理——人世輪回隻是一個過程,萬物之所以存在,隻是人心產生的幻覺。便像一場場不斷輪回的大夢,夢襄無一不真,你更不會懷疑自己在做夢。夢正是是心的餘象,如聲音的餘韻,如空穀襄的回響。既然是夢,為何不能隨心所欲,或傲視天下,或享盡榮華,讓夢中之人將你謹記於心,豈不快哉!機會就在眼前,兄台勿要錯過啊!”

亂塵環目四顧。此時縱使是敵對的關係,他仍感到呂布字字發自真心,顯然追求極道,是這可怕的對手深信不疑之事。不過縱然人生隻是如寞影所處的夢境一樣,但隻要這夢襄有愛情在,那這場夢已足可令自己放棄一切榮華,更不需那些所謂的世人口頭稱頌來鋪墊。

“篤!”一支火箭不知從何處射來,穿窗而進,釘入在呂布後方一根梁柱裏火箭遇風更燃,發出“劈劈啪啪”的聲音。

呂布不為所動,目光凝注亂塵。亂塵淡淡道:“恕在下愚訥,不明呂兄高義,且動手罷!”

此時店外火箭攻勢終於歇下來,整座酒店已陷進火海和濃煙裏去,店堂內的溫度不住升高,仿如人間火獄。

兩大高手仍各據一桌,目光交擊,等待對方露出破綻,看看誰先捱不下去。烈焰雖仍未波及他們,不過主梁已燒著,其餘可以想見。地上遍布箭矢,都是射往兩人身上被擋開的火箭,默默訴說著剛才一輪箭攻的激烈情況。

大火獵獵聲響,靠近亂塵的最後第三張桌子被上麵掉下來一團火球波及,瞬時起火焚燒。對麵的呂布沒入濃煙之內,亂塵展開內息之法,口鼻呼吸停頓,真氣在體內循環往複,形成護體的氣罩,不讓火勢入侵。

如此以火箭焚毀一家可能他人苦心經營半生的酒店,並非上策,可是亂塵卻體諒袁紹的苦衷。要知這身處其間的呂布,乃是天下最頂尖兒的人物,若強攻進來,必是屍橫遍地的局麵,且沒有將他必殺的把握,如能以烈火把他逼得見勢逃遁,再由箭手以亂箭從遠處把他射殺,當然劃算得多。但因袁紹等人武功修行太差,袁紹作夢也沒想過他們能在火場內挺這麼久,這也難怪,天下間,亦不過隻有數人能在火場中堅持呼吸的驚人能耐。

又聽砰的一聲,一團火球從上而降,掉往兩人中間的位置去,火熱遽增。

“錚!”亂塵背後的骨刺竟然能隔著層層粗布向亂塵發出動人心魄示警的清音。亂塵手中長劍出擊的一刻,尚未觸地的火球已挾著勁氣狂飆,撲臉而來。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煙烈焰裏,亂塵感到呂布的殺氣停滯了—瞬,未能發揮全力。不由心呼僥幸,曉得自己差點輸掉此戰。

直至適才火球落下的一刻,呂布沒入濃煙裏,他仍能一絲不誤地覺察呂布所處方位,隻要呂布忽然出手,他也有六成把握可以作出及時的反擊,不會讓呂布搶得先手,占奪關係成敗的先機。

可是在火球落下之後,呂布似像倏地消失了,他再感應不到呂布,要命的是呂布的殺氣卻完全緊攫著他。他既不知該何時出手,更不曉得呂布會用何手段。刹那間整個局勢完全改變過來,他已陷於絕對的被動,先機盡失。

就在敗局將成的關鍵時刻,骨刺突然示警正成了他最需要的及時雨,這先機又失而複得。

呂布的全力出手露出不該有的破綻,正因呂布料想不到亂塵的包裹中的劍竟然會有護主的驚人之舉,但他身懷絕藝,當即催動一雙肉掌,氣凝如柱,劈頭蓋臉地向亂塵壓逼過來。亂塵見式拆招,但覺呂布每一招皆是勢罡力沉,自己猶如站在海潮、瀑布之下,應對著無所不在的沛然巨力。一時間,臂上、麵上隱隱作痛,好似已被呂布掌力割了數道口子,更要緊的是,自己諸般劍招變化已甚是繁瑣、呂布一雙肉掌卻是更繁瑣數倍,自己的心境便如平靜的湖麵被狂風揚過般不複平明,每見呂布掌中破綻都覺得似是而非,總是不敢將劍招使全。而這麼猶豫間,形勢瞬息萬變,就再也找不到先手之機。

但於呂布眼中,亂塵劍招之精、身法之妙、變招之快、內力之深,乃是自己自出道以來聞所未聞的最強對手,不由激發心中豪氣,生出英雄相惜之感,更是出招不留餘地,全力相攻。一時間,隻聽二人掌劍相擊發出連貫的砰砰巨響,店外圍攻的兵士都不堪忍受他二人拆招間所散發的內力壓逼,隻覺火勢忽忽燎人,不由自主的退了又退。

二人皆是以快打快、以剛對剛,電光火石間已鬥了五十餘招,亂塵先前出招還有些滯礙,但此時絕境相逼、靈台反而清明,更思索那日在夢境中寞影傳劍的一番提攜領悟,將無狀六劍的諸般精微變化精髓慢慢得以領悟,於武學理解更是明晰,鬥到此時亂塵隻覺來自丹田之中真氣奔流不息、全然灌注於長劍,猶如長江灌海、洶湧不絕。那隻不過普通的長劍,硬是被亂塵灌注的內力生出三尺劍芒。

呂布見狀更是越鬥越勇,左右雙手更是不斷變換數般精妙掌法,亂塵雖處下風,但長劍舞顫沉著以對,一時半會呂布倒也耐他不得。

正鬥到酣處,卻聽嘩啦啦一聲巨響,酒店主梁終受不住烈焰燃燒摧殘,頹然折斷下墮,火屑飛舞,大小火球從屋頂掉下來,仿如流星破空。

亂塵暗歎一口氣,長劍猛然擲出逼開呂布,身子也是疾退,避過焚身之險,同時又調動內息以陰柔冰寒真氣護體,倏忽間已退至酒店邊角,再衝天而起,撞破仍在燃燒的瓦頂,騰在火場上空處。

四周盡是卷旋向上的濃煙,既看不到酒店外包圍的並將,那些兵將也看不到他。亂塵心想自己手持利劍也鬥不過呂布一雙肉掌,知道自己遠不是呂布對手。心忖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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