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精市,我什麼都不記得了,除了你。我不記得自己是誰,叫什麼名字,他們都叫我不二,或者周助。可是我真的不記得了,也不知道他們是什麼人,真的是我的家人和朋友?有個五歲的小孩叫我爸爸,他真的長得很像我,我卻沒有勇氣去麵對他。”
不二轉過頭看著幸村的照片:“我該怎麼辦?精市,當我醒來的時候卻發現你不在了,曾經發生過什麼我都不記得,不記得你是怎麼死的,不記得你死後我是怎麼過的。現在的我隻是不停地畫著你,卻越畫越覺得那些都不是你。精市,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我怎麼就這麼讓你死了呢,那個時侯的我怎麼就舍得讓你死了。”
不二從褲兜裏拿出一把美工刀:“裕太真的很聰明,本以為買一點顏料就可以讓他放心,沒想到,他還是把刀拿走了。我隻好又重新去買了一把。呐,精市,如果你現在在我身邊,你一定會阻止我這麼做的吧。”
不二笑起來,笑得很燦爛,像極了他窗台上那棵仙人掌久久開不敗的紅色小花:“如果你在我身邊,我也不會這麼做了。”
絕望是什麼,就是在你掉進沼澤,以為抓住一顆草的時候,卻發現這顆草竟是你自己的頭發。
“精市,我掙紮過了,努力過了,可是沒用。不管我做什麼,這些事情總是和你有關。我累了,不想再掙紮了,隻想找個地方休息一下。那個地方有滿山坡的草,湛藍湛藍的天空,你握著我的手,說要一直在一起。精市,那個地方不在這裏啊,我找遍了整個世界,都沒有找到你。”
血,流過不二白皙的手腕兒。不二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靠著墓碑。
“現在,我還能找到你嗎?早知道,就早一點去找你了。”
當手塚找到不二的時候,不二身下淌了一大片血。那株矢車菊的花瓣上滴下血來,就好像抱著不二在哭泣的幸村。手塚跑過去將不二攬到自己懷裏,原來不二是這麼瘦弱啊。叫著不二名字的手塚,第一次哭了。從眼角流下來的淚滴落到不二臉上,再慢慢滑下來。
不二的身體被風吹得有些發冷,手塚緊緊地抱著,搓著,隻希望不二不會變冷。
他說,不二,你終於還是這麼做了。
他說,不二,你怎麼可以丟下小市。
他說,不二,愛著你的不隻是幸村。
可是不二再也聽不到了。
最後的最後,真田終於和靜乃結了婚,而美奈也為忍足懷上了孩子,手塚退役做了網球教練,也認了唯市做幹兒子,然後開始照顧他們母子。唯市長得越來越漂亮,也越來越像不二。成美偶爾會來看看幸村,然後在他的墳前放上一株鈴蘭,告訴他不二很好。不二沒有死,他躺在畫滿了幸村的房間裏,做著一個隻屬於他和幸村的夢,夢裏那片小山坡長滿了綠油油的小草。這個夢很長,也許十年,二十年,也許,就是不二的一輩子。夢裏的他們,長相廝守,很幸福,很幸福很幸福。
親愛的,並不是你們死去之後我們就選擇將你們忘記,而是懷著對你們深深的愛意,堅強地,堅強地活下去。用我們最大的力量,對著有你們的天空微笑。如果你們能看見,那麼就請親吻我們的唇,哪怕隻是一場微風吹過。
誰用了一世紀守望,誰卻沒有留下痕跡,你我虔誠地祈禱,祈禱在此相遇。忍著劇痛的身體,向你張開雙臂,手指相互觸碰的瞬間,終於不再因為寒冷而顫抖。直到這一刻,我止不住欣喜流淚,就算在無盡的黑暗裏,依然看不見你的笑顏。可隔著肌膚傳來的溫度,讓我們不再恐懼。仁慈上帝啊,請您指引,用微弱的光,照亮我們前進的路。
藍色的愛琴海,古老的亞特蘭蒂斯。
站在遙遠雲端上我深愛的人啊,哪怕會等到下世紀,我也一定,要和你在一起,直至死去,成灰。
呐,精市。
嗯?
已經是早晨了呐。
是啊。
有光哦。
走吧。
去哪裏?
可以幸福的地方。
可以,幸福的地方?
對啊。
真的,有這樣的地方嗎,可以讓我們幸福的地方。
有哦,那裏隻有我們兩個人,永遠,都隻有我們兩個人。
要永遠都在一起呐。
嗯,從此以後,請多關照,周助。
請多關照,精市。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