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二醒了。
他睜開眼看著圍了一圈的人,然後堅持著要坐起來。裕太扶著他,又放了枕墊在床頭,才讓不二靠著。不二淡淡一笑,說了聲謝謝。裕太愣了愣,他覺得這樣的不二有些不正常。
靜乃走到不二床邊:“對不起,那個時侯,我真的很害怕,因為連弦一郎都說想要照顧你,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所以才推了你一把。對不起。”
不二笑著,幹淨的笑容裏什麼也沒有:“沒關係。你,不是精市吧。”
靜乃愣了一下:“我是他妹妹。”
“是嗎,難怪會這麼像。”
手塚怔住:“不二,你……”
“不二?”不二若有所思地笑起來:“原來我叫不二呐。之後的是什麼?”
所有的人都不可置信地看著不二那張笑臉。
裕太皺著眉頭:“大哥,你不會連你自己是誰都不記得了吧。”
“嗯。”不二笑著點點頭。
不二失憶了,除了幸村,他一個也記不得。
可是,幸村。
卻死了。
真田叫來醫生替不二做了全身大檢查。醫生說,不二一切都很好,隻是頭部受了撞擊,失憶了。也許二十天之後就會好,也許二十年之後會好,也許,一輩子都好不了了。
淑子捂著嘴,窩在明彥懷裏一直哭一直哭,由美子抓著不二的手,卻被不二抽了出來。裕太生氣地瞪著不二,拽緊了拳頭。真田沉著一張臉,靜乃小心翼翼地站在他身邊。
手塚深吸口氣:“不二,你還記得幸村吧,幸村精市。”
“嗯,記得。”
裕太走過來拽著不二的衣領:“為什麼你連自己都忘了卻還要記得幸村!為什麼你偏偏要記得幸村!”
真田抓住裕太的手腕:“裕太,放手。”
裕太放開手,說了一句話便轉身離開了病房。
他說,大哥,你究竟要因為幸村變成什麼樣子才能好起來。
不二這才想起,幸村已經死了。
出院後的不二,還是住在自己家裏,管淑子叫媽媽,明彥叫爸爸,由美子叫姐姐。可是所有的人都覺得不二對他們是生疏的。成美帶著唯市從塞爾維亞趕來,不二依然不記得他們。當唯市叫著爸爸撲進不二懷裏的時候,不二卻將他推開,給了他一顆糖。
成美看著這樣的不二什麼也沒說,隻是在這裏住了下來。唯市不再往不二懷裏撲,而是坐在裕太腿上一直看著不二,看久了,眼就紅起來。不二每天除了坐在窗台上畫畫什麼都不做,偶爾手塚和真田會過來看看他,但都是相對無言。不二總是笑著,對任何人都是。
裕太走進不二的房間,一地的畫紙,全是幸村。
不二回過頭來跳下窗台:“是裕太啊,有什麼事嗎?”
裕太彎下腰幫不二把畫撿起來,又一張一張理好,才遞給不二:“來看看你在做什麼。”
不二接過畫,說了聲謝謝,然後自顧自走到床邊拉出一個大箱子,將這些畫放進去。不經意間,裕太就看見了整整一箱子的幸村。
“大哥。”
“什麼?”
“偶爾出去走走也好,別一直呆在家裏。”
不二回過身來:“出去走走,去哪裏好呢?”
“大哥難道就沒有想去的地方嗎?”
不二想了想:“是啊,偶爾也是該出去走走。”
裕太看著他,總覺得有什麼地方沒對,可是卻又說不出來。
不二笑著對裕太說:“那裕太要和我一起出去嗎?”
“好,隻要大哥你不介意。”
“那我們走吧。”
“現在?”
“嗯,順便也該買新的顏料了。”
裕太帶著不二去了文具城,不二買了一盒紅色丙烯,又挑了一把很鋒利的美工刀,
裕太看著不二手裏的刀,越看越不舒服:“你買刀做什麼?”
“我那把已經盾了,連鉛筆也削不動。”
裕太又看了一眼不二手裏的刀:“好吧,隨便你。”
從文具城裏出來的時候,裕太的電話響了,是網球俱樂部打來了。
不二站在一旁笑著:“你有事的話就先走吧。”
“你一個人沒事吧。”
“嗯,沒事。”
裕太又看著不二手裏提的東西:“把東西給我吧,我給你帶回去,你再逛逛。”
不二將袋子交給裕太:“謝謝。”
看著裕太上了出租車,不二望著天空笑了笑,又走進文具城。
其實從不二失憶的那一刻起,這個世界對他來說就是陌生的,現在的他甚至連回家的路都找不到了。唯一能記得的,就隻有幸村的墓地。看著照片上的人,不二覺得熟悉又遙遠。我記得你,而你卻不在了。不二笑笑,靠著墓碑,似乎就靠在幸村的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