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裏有火,光團是明亮赤紅的顏色。我們之間的交流,很少這般粗魯。
“你怎麼了?”
我悄聲問他,聲量防著隔牆的耳朵。
“該動手了!”
他逼近我,回應我,高挺的眉骨壓抑著上眼皮,隱匿著他的不悅,他站在玻璃中,離我越來越近,近到我能清晰看見自己放大的臉呈現在白色的欄杆後。
“動手?動什麼手?”
“你的腦袋裏都記了些什麼!不要再忘了!”
他掛著一身熟悉的黑禮服消失在那一汪幽冥之中,來去匆匆。再次閉上眼睛,天上已經沒有星星,月亮還剩下半個如隱若現的光點,而我,已經記不清他的背影。
‘叩叩叩——’
急促的叩門聲掩蓋著門外人微弱的**,我警惕地環視四周,尋找對我有利的攻擊器皿,或即將展開搏鬥的,門外人的同夥。
“霍教授,霍,咳咳,霍教授。”
門外的人聲音不大,但他趴在門縫**,像有人在那裏吹氣。
‘咚、咚、咚——’
不知道從哪傳來的宣告午夜的鍾聲。
‘叩叩叩——’
叩門聲的頻率一下比一下更急了。
``````
杜鳴幾乎是整個人撲過來的,我被他身上的涼氣抖了一身雞皮疙瘩!
“你——”
“噓!別說話!別!”
我抬手開了燈。
杜鳴一雙血手捂住了我的嘴巴!一根手指順勢插進我的鼻孔,一股子甜膩的血腥味兒生生衝進嗓子眼兒!
我看了他一眼,揪著他的領子拖他進屋,以最快的速度將門反鎖!
樓道裏,寂靜無聲。
“你怎麼了!”
我按著他的頭,將他平放在地上,讓他變成一條打挺的魚。
燈光下,杜鳴白藍條的病號服全部被浸染上觸目驚心的紅,他像個犧牲的海軍英雄!胸口斜紮著一把尖銳的螺絲刀,可以想象刀尖正挑著他心髒內壁的皮肉,紅黑色條紋的螺絲刀刀把上滿是著他噴出來的血,全部變成紅色!
杜鳴的嘴巴被剪開到臉頰兩側,深至咬肌——不,按照裂痕來看,應該是被人為的力量生生撕開的!裂口處參差不齊,皮肉分離!血水不斷地從他浮誇的大嘴巴裏溢出來``````
他在笑。
他的嘴巴被撕出了一個微笑的弧度!溢出的血水就是他的牙齒,他有了長在皮膚外麵的口腔,不過這樣的口腔一定潰瘍。
血水漸漸淤積在他腦後,形成小小的一灘。
“如果治療及時,你還能活!”
我鬆了口氣,他可是我為挖掘完的線索!
“隻不過會醜一點。”
他緩息的空隙,我已經撕開他的衣服,螺絲刀紮進去的位置並不深,細長的鐵棍還露出半截,這段距離不足以致命。
我托住杜鳴的腦袋,他死命搖頭,死命掙紮著抓住我的手腕。
“咳咳——我活不了了。”
他一開口,就好像笑得分離了半個腦袋,血漿浸到他耳朵裏,我用棉布袖口將它吸淨。
“霍德,我是五零。”
他一邊說,一邊不停地翻著白眼,血手在地板上劃下了扭曲的數字——50,316。
“我是五零,霍德``````快跑!韋伯,他,他已經不是,他不是``````”
五零,杜鳴。而316又是什麼?
“你說清楚,你到底是誰?!韋伯又怎麼了!”
“五零,五零!霍德,我不能保護你了,一定要逃出去,出去找,找``````”
他的眼白停定格住,我伸手去探他的鼻息``````不是休克。
“Shit!你醒醒!先把話說清楚!”
杜鳴的肺葉上有一處貫穿傷,是幾根鐵絲擰進去的,傷口在凸出肚皮上擰成了個整齊的麻花結。
這才是致命傷。
杜鳴的最後一根肋骨與倒數第二根肋骨之間還有用螺絲刀捅出的血洞,血洞裏卡著一把鑰匙,我把鑰匙摳出來,鎖孔上還沾著被捅碎的碎肉。他能堅持到從隔壁爬過來,果然是奇跡。
‘叩叩叩——’
然而,這時候,敲門聲再次響起。
樓道裏的燈,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