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0章(2 / 3)

總的看來,這一輯屮的情感之水是平緩的、寧靜的,雖有微瀾,卻無大浪,是一種吸納式的頗具深度的情感蘊含。正如《來世之約》所言,那是一種深入骨髓地了解與愛戀,即使有來世,她也要“先做一個純潔美好的女人再做你溫柔可愛的妻”。當然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即使是幸福中的女人,情緒也會有波動,也會有“還君明珠”的境遇和玫瑰刺人的故事發生。但那種執著、專一與坦然,表現得真誠、自然而恰切,那種真實心態的袒露,不加修飾,亦具有動人之處。

然,詩人的心還是細微易感的,當繁花萎地、秋風初涼之時,看到“穿蔥綠色長裙的女孩”,“就是我昨天的模樣”,恐怕不僅僅是季節更替的感慨了。而對花朵熄滅所餘的“空萼”和對沒有根、沒有家的“露珠”漸漸萎謝所生的歎息,既讓我們看到詩人的敏感和發現,也讓我們領略到其對人生的感悟和理解,“感慨於命運像一隻曠野的流螢”,而在“銀幣中追逐會被邪惡的鋒芒剌傷心髒”。應當說,隨著時間的推移以及生活的磨折,詩人的心態更為複雜,對生存的感知更為深入,也讓我們看到,一個貌似強者的女人,其內心的脆弱之處。而其飽嚐的愛的味道,也“有些苦,有些澀有些蜂蜜的味道有些微涼”,這裏,感受是多重的,再也沒有少女時的那種單純明麗了,更多的是在“升騰與墜落間尋找一種破碎的快感”。

詩集的第三部分《提燈女神》,是作者近年來重新寫作的呈現。就我看來,詩筆仍保持了原有的優勢和意味。從詩中可以看出,詩人仍舊是情感熾烈的,似乎是一種已近沉寂的愛的複蘇,盡管她“把自己藏進一朵;將敗的花裏I裝作從未開放”,可那大抵是“裝”不住的,而是“一如回落的潮水再起幽閉的花朵重開”,“我的心,不會比我的容顏更快地衰老”。而心理年齡的年輕,正是諸多詩人的寫作長盛不衰的保證。

天然、本真是雪瑩一以貫之的寫作方式,她沒有受到多年來不同詩潮起落的過多的影響,而是以一種獨立不羈的、忠實於自己情感的真誠展現,使其作品具有原創性,這恰恰是一個詩人有別於其他人的可貴之處。隻要真誠,對詩、對生活保持著敏感與愛,且注重作品的詩性意義,她就能寫出更好的作品來。

雪瑩的詩集即將出版,囑我作序,無論是作為詩友,還是作為黑龍江的老鄉,我都不能推辭,匆忙中寫此小文,謹予以祝賀。

是為序。

答《星星》選刊問

時間:年月日地點:北京東郊對象:韓作榮記者:艾星、王一兵問:您是當今詩壇上創作活躍的中年詩人,又在《人民文學》編輯詩稿,對於有關詩的問題,一定有不少獨到的見解,所以緊追不舍,還望不吝賜教。

答:要說思考,毎個提筆寫詩的人都會有自己的想法,特別是在當前這一生活背景下。若應你“追上來”之說,這就倉促得很,隻好你問我答,隨便談談吧。

問:請您先說說,在世界大文化背景下,中國詩歌的優勢與危機何在?

答:我覺得詩既無優勢也無劣勢可言。因為詩不是競爭、競技的產物,也非彼此間力量消長相互呑並、爭鬥的結果。和異國的詩相比,隻存在類的差異,漢字和字母不同,語言的發音不同,哲學與美學觀念不同,生活方式不同。有如棕櫚和沙棗、雞和鴨、仙人掌和吊蘭一樣,似無法相比。即使譯成統一的文字,聲律、音韻俱失,語言細微、精妙處除此無法替代,從根本上講詩是無法譯的。譯,也是“借屍還魂”,已麵目全非。從這個角度講,說詩是翻譯漏掉的那部分,有一定道理。將詩視為工具,是一種狹隘的詩歌觀念,是小視了詩。遠古的詩起到了塑造民族靈魂的作用,今天的詩,依然是用漢字砌築靈魂的居所,是將心靈律動的軌跡翻譯成語言,是精神的提純、陶冶和熔煉。詩是“體外的心靈”,卻有著血的流注、體溫和肌膚的氣息。就此看,詩亦存在著種族的差異、不同的藝術精神與文化的差異,似仍無法相比。

說詩的危機,其本原是人的精神的危機。當整個人類麵臨著困境和生存的恐懼在西方“上帝死了”,“諸神缺席”,在中國則是物欲橫流、道德淪喪、九儒緊鄰十丐。人類,需要機智的拯救還是走向道家的逍遙?這是個宗教和哲學盛於詩的年代。當詩變得可有可無,並非是一種生存的需求之時,詩又能做些什麼?然而,我仍固執地相信,沒有精神、文化與藝術的世界是非人的世界。人們在戀愛、生死這類人生的緊要關頭還會想到詩。人們回過頭來發現精神異常貧窮的時候,或許是詩回歸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