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萬事總成空(1 / 3)

隱隱約約中九疑仿佛聽到耳邊琴聲不絕於耳,是《離魂》,她記得的,那樣淒淒切切、纏纏綿綿的曲調……除了那首曲子,再也沒有別的能夠擁有……

呼嘯的寒風似乎不那麼淒厲了,紛紛揚揚的雪花緩緩地往下落,閉著眼睛的九疑似乎可以瞧見那精致的雪花糾纏交織在一起譜出一曲繾綣多情的離歌。

耳邊震天的殺聲好似瞬間消弭了一般,九疑忍不住朝城樓下看去:寬闊的朱雀大道上有綿軟的積雪,遠處是一片血紅,無數的屍首堆疊在一起,那樣殘酷的畫麵讓她不敢繼續向近處看來。

不敢就不看嗎?當然不會,九疑的視線遊移著、飄忽著,終是在尋找到那個紅若一點朱砂的男子的一瞬間清明如洗。

三尺青鋒,揮灑之間鮮血四溢,豔紅的血滴伴著飛揚的白雪紅白交映,美不勝收,而身在其中的柳陵鬱白發如霜,白衣如練,紅麾如火,一舉一動中竟顯出令人不敢逼視的美麗。

四周的禦林軍已是半傻了,這個男子竟然……竟然……以一敵千人!——長安城□□剩五萬禦林軍,東、西、北三麵各留八千,其餘盡在朱雀門。然,這個男子策馬揮劍,回眸瞥視之間便已滅殺近萬人。

柳陵鬱並非隻身而至,他身後也跟著約莫一萬精兵,而其他精銳盡在青龍門、白虎門、玄武門。他並不在意眼前如潮的人馬,也不在意這天地間猝然狂降的大雪,他隻有一個念頭……那便是:奪下城樓上那個人,折磨她,讓她痛不欲生……

柳陵鬱已是殺紅了眼,他感到極端的憤怒,尤其是在他察覺到城牆上那個人已經奄奄一息之時——那是本公子看中的人,要殺要剮那也是本公子說了算,周禦胤你這個廢物未免太把自己當回事兒!

區區昭帝,怎配得起處置他柳公子打算挫骨揚灰的人?他早已忘記了周遭的一切,隻記得揮劍、刺挑,他不知道他離身後追隨而至的援兵已經太遠,他也沒注意到圍在自己周遭的人馬已經悄然改變了陣型……

城樓上的九疑冷汗已經濕透了衣襟,被那冷風一吹更是忍不住渾身顫抖。

周禦胤聽到鐵鏈作響,淡淡瞥視了九疑一眼後,左手輕揚,城樓上豁然出現一百弓箭手。他那酷似柳陵鬱的薄唇勾起一個得意的笑容,須臾便吐出一個令九疑心神俱裂的字眼:“射!”

拉弓,搭箭,鬆手,一氣嗬成,九疑驚詫於自己對弓箭的熟悉,她的目光隨著離弦的羽箭投向了樓下那個揮劍殺敵的男子。

“不!——”

一聲淒慘的號叫響徹天地,嘶噶的嗓音破空而來。

柳陵鬱幾乎是立刻回首朝城樓上的九疑看去,然而……他還沒有看到九疑便看到無數的羽箭飛速射來。

運氣抬手,一道青光閃過,率先而至的羽箭被擋在光圈之外,而柳陵鬱一個不察,身後被敵軍的長□□中。

那一刻,九疑聽到自己心髒破裂的聲音,仿佛那一記金□□中的不是柳陵鬱,而是她的心。雙手狠狠地用力外扳,她妄圖掙開束縛住自己的繩索。而下一刻,第二波箭雨又要降下。

柳陵鬱根本就感覺不到這一擊加之於自己的疼痛,他隻知道要殺掉麵前所有的人。劍氣縱橫,一聲龍吟震天而起,青鋒震顫之際,柳陵鬱微微笑了笑,唇邊的笑容嗜血妖嬈,最靠近他的那個士兵便被劍氣劈成了兩半。柳陵鬱輕眯鳳眸,嘴唇開闔,道:“來吧,讓爾等嚐嚐這血祭的銷魂滋味!”

陰風旋轉,盤亙宛若龍卷,血腥之氣彌漫,一層血霧逐漸籠罩了朱雀大道。九疑的視線模糊了,她什麼也看不到,唯有一片白和一片紅,交替著,辨不清其中的殺戮和殘忍。

周禦胤冷冷地看著下麵濃稠的血霧,陰翳的雙眼越發的幽深、黑黯,“強弩之末。”回顧左右,他的麵容冷硬無情,道:“對準了陣中央給朕射!那小雜種沒死你們統統都別停!”

很久,很久,久到九疑懷疑自己的生死——明明隻是半個時辰的時間,對於她卻如同一生一世那般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