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2 / 3)

“哎,這兒不準抽煙!”剛才的那個年輕警察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到了我的身後,凶巴巴地對我叫著。跟在他身後的是一個身體魁梧得有點嚇人的男人,留著絡腮胡子,看上去大約是三十五歲到四十五歲之間的年齡,也是一臉的凶相。“張隊,就是他”。年輕警察用手指著我。那個被稱作張隊的便衣警察向我走來,伸手和我握了握。“你好,我叫張岩,莫顏的案子現在是由我負責,你是莫顏的什麼人?”這個張隊看起來樣子很凶,說話倒還比較溫和。

我簡單介紹了我和莫顏的關係。然後把三年前莫顏失蹤後我對警察所作的證詞又複述了一遍。但我沒有提到昨天與尤麗的交談。因為我覺得還不到時候。如果尤麗肯說出什麼,那麼能讓她說話的人,隻可能是我。

在我敘述的過程中張岩一直在認真地傾聽。等我說完了,他問道:“那今天來這裏,你的目的是什麼?”我說,我就是想了解一下這個案子的進展。張岩歎了口氣,說這種失蹤懸案全市還有好幾十起掛在那裏,到現在已經三年了,再有進展的可能性不大了。然後說了一些勸我想開些的話。

突然,我心中一陣憤怒。

為什麼不管是莫顏最好的朋友,還是這幫號稱為人民服務的警察,對莫顏的生死都如此冷漠,似乎他們麵對的不是一個鮮活的生命憑空消失,而是丟了一輛自行車,或者是丟了一個錢包。

我突然打斷了張岩的話。

“別說了。我知道,對你們警察來說,這些失蹤的人隻不過幾個符號而已,你可以很輕鬆地在這裏說幾句風涼話,可是你了解那些失去親人的人的感受嗎,如果今天失蹤的是你的妹妹,你的妻子,你的兒子和女兒,你還會安安穩穩輕輕鬆鬆地坐在這裏嗎?你們對得起你們拿的這份工資嗎?對得起我們這些納稅人嗎?”

我越說越憤怒,聲音越來越大,引得門外的人都停下來看我,張岩愕然地坐在那裏,而那個年輕警察更是目瞪口呆,可能他從沒有見過敢這樣在公安局裏撒野的人吧。等我吼完了,張岩站了起來,苦笑著搖了搖頭,一言不發地轉身向門口走去。門外的人看到沒什麼事,也都散開了。

我象一個泄了氣的氣球,頹然坐在刑偵隊接待室的長椅上,絕望到了極點。

不知過了多久,我終於決定要回去了。

正想抬起身來,突然看到一個警察站在接待室門口看著我。

確切地說這是一個女警察,一個年輕的女警察。

此時我的心情沮喪到了極點,不管是誰看我我都沒有心情去理會。更何況我一向對女警察沒有好印象,覺得她們缺少女性應有的柔順與體貼。

當我正打算與她擦肩而過時,她叫住了我。

“你。。。可以等等嗎?”她的話音中帶著一絲遲疑。

我很意外地看著她。

她站到我的正對麵,雙手插在警服的褲袋裏,抬起臉與我的目光對視著。

這是一張標準的瓜子臉。膚色白晰。細眉鳳眼,容貌足可算得上美女了。隻是眼光中少了幾分這個年齡女孩應有的嫵媚,多了幾分幹練。她身高應該是一米六多一些,也稱得上這個時代女孩子的標準身高。

她忽然把手從褲袋中抽出,遞給我一張紙片。

“我知道你的事,這是我的名片。上麵有我的電話。”

我瞟了一眼,名片上印著:徐穎,市公安局刑偵大隊六組。

“給我你的電話,我會和你聯係。”她說。

我並不相信眼前這個看起來初出茅廬的小姑娘能給我提供什麼幫助。但我還是留了電話。

第三章

淩晨三點半,我再次從惡夢中醒來。

夢中,還是黑色的懸崖。隻是這次我夢到了莫顏從懸崖上飛身跳下,瞬間消失了,隻剩下她的白色的風衣在黑暗中盤旋飛舞。那個黑衣人在我身後狂笑。我看到他戴著一副金色的麵具。

我擦拭著額頭的冷汗,點燃了一支煙。煙氣在房間裏迅速散開來。這是我平複情緒最好的方式了。某些時候,一支煙比一個愛人要來得更可依靠。

突然,我發現桌麵上手機的信號燈在快速地閃動。這表示有短信。

這麼晚了,會是誰呢?是莫顏給我的短信嗎?

帶著不切實際的期待,我打開了短消息。

竟然是尤麗發的。

子寒,馬上來我家。有事告訴你。

發出時間淩晨兩點二十分。也就是一個多小時前。

我立刻感到了事情的不同尋常。

如果尤麗想把她知道的事告訴我了,明天白天也完全來得及。就算有什麼緊急的事,也可以給我打電話。但是她卻用發短信的方式,而且是淩晨兩點要我趕去她家。

無暇多想,我迅速穿好衣服,開車直奔尤麗的住所。

尤麗的住所比較偏僻,算是郊區了,她每天上班都是騎摩托車,要花近50分鍾的車程。

我的別克車很快過了城區的二環路,駛上了通向東城郊的道路。

子夜的城郊公路上空無一人,隻有夜半的風呼呼掠過,卷起落葉在半空中翻飛。路兩旁種植的都是梧桐樹。從車窗向外望去,白色的樹幹與黑色的枝葉在寒風中搖曳,如同一個個張牙舞爪的魅影在車窗外閃動,顯得格外陰森詭異。我不禁打了一個寒戰。

我開得很快,不到四十分鍾就到了。尤麗的住所其實是在城郊的一個衛星鎮,房子是租的,由於在市郊,所以租金比較便宜,這也是尤麗選擇這裏居住的原因。半夜的小鎮街道上空無一人。我把車停在路邊鎖好,直奔尤麗住的那幢公寓樓。

尤麗住五樓。

我走進樓道,樓道裏隻有一盞昏黃的電泡,也許是壽命差不多了,忽明忽暗地閃著,樓道裏透著一股猙獰之氣。我加快腳步向樓上走去,快到拐角時,突然一個黑影從拐角處迎麵閃出,一陣風般從我身邊掠過。我吃了一驚,回頭看去,是一個黑衣人。正好黑衣人也回過頭看我。他戴著一頂黑色禮帽,帽沿把臉遮了大半,麵容完全隱沒在黑影裏。但我卻似乎感覺到他衝我笑了一下,隨即消失在黑暗的街道上。

突然一陣恐懼湧上了我的心頭。

我掏出手機撥打尤麗的電話。

無人接聽。

我心中一凜,急忙向樓上飛奔。剛到三樓,就聽到樓外的街道上傳來一聲悶響,象是一麻袋的西瓜從高處摔到了地上。我從樓道的通風口探身向外望去,一個身穿白色條紋睡衣的人仰麵躺在樓下的人行道上。手腳還在不停地抽搐。

無暇多想,我又轉身向樓下飛奔。

真的是尤麗。

尤麗的左腿呈150度角倒折到身後,整個人呈現一種奇特的造型,象一種古代異族舞女的舞姿,詭異而淒美。她的兩眼睜得很大。鼻孔和嘴裏不斷有一道道的鮮血流下,神情說不出的恐怖。我探出頭去看她,她的眼珠突然動了一下。

尤麗還沒死。

看到她掙紮著想說什麼,我急忙小心地將她的頭部從地上抬起,把耳朵湊近她的嘴邊。尤麗已是氣若遊絲,嘴裏在含糊不清地反複念著什麼。我好不容易聽見了其中的幾個字:不要。。。十七號。。。

在我撥打報警電話半小時後,寂靜的街道上已擠滿了看熱鬧的人群。警察在離屍體十米之外拉了一條隔離帶。作為第一目擊者,我則被帶到了一部依維柯警車上進行了簡單的訊問。這時,我看到一輛桑塔那警車飛快駛來,停在了離我不到五米遠的地方。車上下來了兩個人,一男一女,正是張岩和徐穎。

兩人過去看了看現場,很快就直奔我所在的依維柯而來。上了車後,張岩與正在為我作筆錄的警察打了個招呼。那個警察給他看了看訊問筆錄,然後就下了車。車上隻剩我們三個人了。

張岩和徐穎看著我,似乎並不感到驚訝。我們三個人麵對麵坐著,誰也不說話,足足有三分鍾。隨後他們倆交換了一個眼神,徐穎把臉轉向了窗外。

張岩咳了一聲,說道:“小夥子,接到報案,我們就猜到和你有關。”

他吐出了一口氣,看著我大出意外的表情,遲疑了一下,似乎在考慮接下來的話該不該說,或者該怎麼說,過了幾秒鍾才了接下去。

“那天,你衝我發火,其實你不知道,這個案件我們已經足足跟了三年。早在三年前你和尤麗就已經納入了我們的視線。其實我們不是市公安局的。我和劉穎都隸屬國家安全部門。”

說到這裏,他從口袋中掏出了一個藍色的工作證,打開來在我麵前晃了一下。然後接著說道:

“這個案件十分複雜,否則也輪不到我們國安的人介入。但是,到現在為止,整整三年,我們還找不到任何頭緒。我能告訴你的是,你女朋友的失蹤案,不是一起普通的失蹤案。它和最近幾年來陸續發生的十幾起失蹤案與自殺案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這裏麵,有一張黑網,一張有著神秘力量,十分恐怖的黑網,這個網,不是你的個人可以對付得了的。”

說到這裏,他掏出一支煙遞給我,然後自己也點了一支煙。煙霧在車裏飄散開來。青色的煙霧中張岩的臉色顯得十分凝重。

“所以,小夥子,聽我一句勸告:不要再插手這件事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我們會盡力偵破這個案子,不管怎樣最後都會給你一個交待。但如果你繼續這樣幹下去,不僅會讓你自己的生命處於極大的危險之中,可能還會連累到其他的人。尤麗的死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第四章

我記不清我是怎樣回到家裏的。

一連三天,我呆在家裏足不出戶。每天除了睡覺,就是抽煙,或者上網玩遊戲。

那天晚上所發生的事讓我感到惡夢正在變成現實,三年前讓莫顏失蹤的那個惡魔正在複蘇,再次殺死了尤麗,現在正在一步步向我逼近。那種全身冰涼透骨的感覺一直纏繞著我。我始終忘不了尤麗那張蒼白的七竅流血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