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懷川猝然一驚,心中一閃念,今日一直都有些困惑的問題似乎忽然間有了答案,皇上為何要忽然罷手?他今天始終都沒有明白皇上說那些話的意思,而此刻,聯想到孫毓汶忽然視察豐台大營,心中頓時一沉。
“難道是有人以此為陷阱?……”更深的話,杜懷川沒有說出來,也不敢說出來。
“我聽世鐸提起過,剛毅和孫毓汶曾經向太後建議,讓太後重新訓政。此刻正是最微妙的所在,我會按照皇上的意思,盡早將此案了結,避免橫生事端,然而多事之秋,萬事還需謹慎啊。”吳紹基幽幽的說道。
杜懷川是何等絕頂聰明的人,此時此刻,有些話不用挑明,他已然明白今日吳紹基刻意挽留自己,並非隻是有所詢問,也含著一些旁敲側擊的暗示,隻不過沒有明說罷了。
然而眼前的局麵撲朔迷離,如果太後真的動了重新訓政的心思,這個時候皇上忽然罷手,不再追究遇刺一事,當真就能穩住大局?
………
自從孫毓汶視察豐台大營防務,嚴詞斥責豐台大營營務鬆弛,將士疲敝後,朝廷內便隱隱的傳出將要整頓清查豐台大營的消息。聞聽這樣的消息,豐台大營從上到下,都是憋了一肚子邪火。
豐台大營的提督是托合泰,半年前因為世鐸的關係,拔擢為豐台大營提督。而這其中也還是有些講究的,托合泰是署理豐台大營提督,而不是實授,這便多少是暫時代理的意思。原本按照禮親王世鐸的意思,把今年平平安安的過去了,就委了托合泰這個實缺,卻不曾想這年末將至,忽然鬧出孫毓汶這件事情出來。
這年頭天下太平無事,文官們在任上還有像火耗、浮收等各種名目的收入,可武官們沒有仗打,那是連銀子的灰灰都看不到的。再不吃點空額兵餉,公事上麵的人情往來,官場內的上下應酬,不哭死也要被窮死。
所以孫毓汶的的這一舉動,立刻引起了豐台大營官佐們的強烈不滿,紛紛到托合泰這裏來訴苦告狀。托合泰原本心裏就是一肚子的氣,怎麼想怎麼都覺得孫毓汶此舉就像是針對自己的一樣,現在下麵的人一鬧,更是勃然大怒,指著那些人罵了半天娘後,便通通打發他們滾蛋。
他自己則在傍晚時分,悄悄趕往禮親王世鐸府中,說了半天的委屈,言下之意也是想探探世鐸的口氣,朝廷對豐台大營的事情究竟是怎麼個意思。順便也特意強調自己是世鐸的人,暗示孫毓汶的舉動是衝著世鐸去的。
其實世鐸對孫毓汶此舉也是有些糊塗,太後並沒有明確的旨意要整頓豐台大營的營務,而孫毓汶兼管兵部,做這些事情又確實挑不出什麼錯來。但是如果孫毓汶要借著這件事情,打擊自己在朝廷中的實力,世鐸就不能不有些想法了。
隻是在托合泰麵前,這最裏麵的一層意思卻是不能露出來的。世鐸於是好言勸慰了一番,同時也是透話給托合泰做好準備,近期內,朝廷可能要清理整頓豐台大營的營務。
清理整頓豐台大營的營務?托合泰頓時臉漲得通紅,差點就把火爆脾氣發了出來。
“王爺啊,朝廷已經拖欠豐台大營三個月的軍餉了,要不是屬下和那些將官們上上下下努力維持著,把自己貼己的銀子都拿出來,還不定鬧出什麼來。現在朝廷猛然間要整頓什麼營務,怎麼個整頓,怎麼個清理?又要馬兒不吃草,又要馬兒跑得快,天底下哪裏有這樣的道理啊?”托合泰當即就叫起了苦。
“托合泰,你少在這裏和我哭窮喊冤!”世鐸把臉一拉,冷冷說道,“兵營裏麵那些齷齪的勾當以為我不清楚,10個人裏麵你們就敢報5個空額,這還不算那些老弱病殘的。從將官到士兵,整日裏是喝酒賭錢逛窯子,沒錢了就偷偷把朝廷配發的火器彈藥拿出去賣了,還振振有詞的向朝廷報損耗,你們啊,當真朝廷有事,能指望得上你們,要我說,就該徹底整頓一番。”
“王爺罵的對,這些情況屬下也明白,可是如今全天下的兵營都是這樣的,積重難返,哪裏是一天就能改變過來的,總還是要徐徐為之。可是那個孫毓汶挑誰不行,單單拿豐台大營開刀,屬下想不通,這還不是衝著王爺你來的啊。”
“放肆!”世鐸一甩衣袖站了起來,滿臉怒氣的嗬斥道,“托合泰,你少在這裏給我胡說八道嚼牙花子,立馬給我滾回豐台大營去,該怎麼做太後自然會有旨意,還輪不到誰來指手畫腳。你也少在外麵給我丟人現眼,記住了要是出了什麼事情,我拿你是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