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間,廷生閃過一陣恍惚的感覺,仿佛前麵兩個影子交錯忽閃,一個藍色,一個粉紅色。
他晃了晃腦袋,影子就消失了。
廷生覺得心裏有股苦澀的味道。
他覺得這個世界不再是感情純潔者的天堂,人們根本無力自主選擇婚姻。一種無形的牢籠從人們一出生就圈囿起來,但這種暴力不再流於以往的舊形式,它也與時俱進了。人們在考慮婚姻時更多的是先觀察社會地位,經濟實力和家庭背景,但卻在婚姻自由的旗幟下進行。他覺得還是古代人更可愛,那麼直接,一切都赤裸裸的少了奸詐和堂皇。他最不能忍受的便是堂而皇之的謊言。二十一世紀最明顯的特征就是心虛,他想,如果沒有心虛就不會故做自信滿滿,如果沒有心虛就不會在愛情的幌子下進行婚姻的交易。世界上有“分割”的愛情麼?沒有!
廷生有一種受欺騙的感覺,覺得心裏有點痛,他希望“藍風”能夠體會到這種痛苦,但很快又自己打消了這個念頭,女人從來都是不可靠的,她們一邊說哭著笑,一邊又轉身把一切忘個幹淨。
當靜兒換了衣服出來時,廷生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喂!睡著了麼?”
一隻小手在廷生的眼前晃來晃去,粉紅色的衣袖在空中劃出一個像早上天邊彩霞一樣的畫麵。
“真美!”廷生坐著一動不動,隻是目光平視過去,正好落在靜兒的胸部。在說出這兩個字的同時,他一把抓住空中飛舞的小手。
靜兒羞赧地將手輕輕抽了回去,廷生是她生命中第一個有過親密接觸的男生,雖然曾經和他接吻過,但在他麵前還殘留著女生天生的害羞。她內心其實挺喜歡廷生抓她的手,因此又對這條件反射般的動作有點後悔,同時又怨他抓得不夠牢。
廷生也覺得有點尷尬,就趁機說一起吃冰淇淋。
靜兒也順著杆子下來,吃起了冰淇淋。
兩個人就這麼一聲不吭地吃著冰淇淋,吃了快大半,廷生突然有股衝動,他想讓靜兒去自己的家看看。他想,假如兩個人一同去一方家裏,那麼意義就有所不同了。但又擔心靜兒會拒絕,於是就說,希望靜兒去看一下他的高中母校。他想,既然到了那邊,去他家裏也就順理成章了。
“時間來得及麼?”
聽到這話,廷生才記起現在是禮拜六的下午了。不過,過了這村可沒這店,如果說以後再去,誰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事呢?況且就算是禮拜六了,時間還是來得及的。
“來得及。下午,到那邊正好傍晚,吃了飯休息一下,明天再去我學校逛逛。”
靜兒有點猶豫,她以前也聽廷生提起過他的學校,她知道他最有回憶的地方可能就是那裏了。他也拿了幾部他高中時代的作品給她看過,水平不錯,很有文采,這些文章都是在那個學校裏寫的。靜兒隻看過他高中時代寫的一些文字,之前,或之後都沒有。她有時候奇怪,這麼個人為什麼進了大學反而不寫了呢。她隱隱覺得,他應該是個有故事的人,於是對他進大學前學習生活的地方就產生了好奇,加上他的一些不多的文字中對高中出色的描寫也令她生出了些許想看看的念頭。然而,若就這麼跟她去了,也太那個了吧?
靜兒第一句問他時間夠不夠的話實際上帶了拒絕的意思居多,誰知這個呆子竟然順著藤就往上爬,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
廷生難得的也有點興奮,鼓勵加催促靜兒快快決定。
靜兒耐不了廷生這麼磨,也動了心,終於答應了下來。
“好,去就去,不過我先申明……”
廷生根本沒有聽後麵的話,一下子跳了起來,跑了出去。
“快收拾衣服,帶一套就夠了。車票可以到車站後買,快!”
看著廷生旋風一樣的跑掉,靜兒氣的狠狠的跺了一下腳。
廷生一直以自己的母校為榮,他覺得那是最美的一所中學,沒有哪個學校可以與它媲美。
從與靜兒相識的那天他就向她介紹自己的母校,以及自己在學校中度過的美好的歲月。靜兒微笑地聽她說著,還偶爾表達一些向往的意思,這令廷生更加興奮,談的話也更多更流暢。他在談論這些往事的時候總會感覺自己的口才開始真正的配得上他的主人。
終於邀請到了靜兒與自己一起回母校,在車上他難掩自己的興奮,就開口有陷入對往昔美好的回憶中。靜兒於是用手輕輕掩住了他的嘴:
“行了行了,我就快要親眼去看了。你先不要說了好不好?”
“好啊,不說了。”廷生立刻回答。
“好久沒看到山了——呀,你看你看,那是什麼花?白白的那種……”
靜兒突然興奮起來,她看到了一種以前沒有見過的野花,扯著廷生的衣袖喊叫起來。
廷生覺得很不好意思。在靜兒的耳邊輕輕地噓了一聲。他朝靜兒指著的方向望去,遠處的一塊土墩上稀稀拉拉散落著片片白色的花,這種花很常見,但一時也想不起來叫什麼了。
廷生從小就見慣了這類東西,絲毫提不起興趣。靜兒卻不大出門,從小到大也沒怎麼在野山野水裏玩過,路上一片片的山野風景令她非常興奮,一路上都睜著大眼睛東瞅西看,什麼都覺得新鮮。
路上一片綠色,確實適合養眼。但是越靠近廷生的家鄉就越顯得頹敗起來,一些未經裝修的土坯房開始突兀顯眼。靜兒也失去了觀賞的興趣,終於閉目養神起來。
廷生望著窗外越來越濃重的故土氣息,心情略略顯得緊張。這次不僅要帶靜兒去母校看,還要給父母看看。他並不擔心家人如何看法,現在的他經濟上完全獨立,終於可以自己選擇生活了。他是不會作出任何退讓了,包括自己的父母。他的緊張是因為即將踏上的這片土地,是他最渴望接觸卻也是最渴望逃避的,他喜歡這裏的環境和人,又討厭這裏的環境和人,他覺得自己和這裏仿佛格格不入,非常得壓抑。正如他的一個朋友所說的,在這裏她活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