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生自小便是一個上進心極強的人,從小學,中學,大學,他的才華均從某個方麵得到認可。
小學的時候,學校裏組織過一次乒乓球聯賽,廷生在大賽中取得了第二名,甚至在表演賽擊敗了本應充當高手角色的教師代表。然而他的小學時代最出色並不是乒乓球水平,在賽後的不到一個星期裏他寫了一篇作文記錄了大賽的全過程,通過他的描述使得大賽更加精彩而扣人心弦,文章長度整整占了一整本作文本子,這在小學中是很難想象的,至少在當時就讀的中心小學裏是曆史上的第一次。老師們的評價是水平已經超過了當時在課本中的一部同名作品。當時擔任班主任的語文老師將他的作文推薦給了市裏的某位教師,那位教師參與過課程的編寫。可惜並沒有得到任何回音。
初中的時候他的思想開始變的異常起來,對什麼都敏感,還經常憂心忡忡,這折射到了他的文章裏麵。初二的時候他寫了一篇五千多字的雜文來抨擊諸如“黨旗下的誓盟”之類的政治味極濃的文字以及事件,他的文采同樣引起了語文老師的注意,卻因這些激進的言論得到了嚴厲批評和警告,甚至在一次參加地市級作文大賽的當天,語文老師還專門找他進行心理輔導。這令他對身邊的充滿了不滿,文章也故意隱晦而沒有焦點。這種心態影響了他的創作積極性,甚至對現在也造成了不大不小的影響,使他天生的才華一直沒有充分挖掘出來。
高中時情況有所好轉。他對什麼都不在乎,但在乎語文老師。高中的語文老師還算一個值得一聊的人,他的嗜好也逐漸恢複過來。他天性喜歡文字,喜歡寫,他幾乎所有的業餘時間都花在塗塗寫寫上麵,甚至在去食堂的路上他也在考慮該寫些什麼,但是這種嗜好卻是在高二時才差不多恢複過來的。耽誤了兩年,令他磨平了許多棱角。他不關心文筆,甚至有時也不關心內容,他就那麼隨意的寫他想寫的東西。他雖然不再罵人罵世界了,但字裏行間依舊透露著他對社會的不滿,以及對光明的渴望。他也不把自己的任何文字給他人看,甚至是語文老師,甚至是自己的家人。他開始學會隱藏。但他這麼的一個人不論藏到哪裏都會被揪出來的,他的灰色的筆調永遠都流露著他非常明顯的世界觀。他覺得世界似乎與他無關了,世界怎麼看他也都無所謂。這種心態令他的狀態時好時壞,有時候看他倒像個頗有才華的學生,有時候卻又什麼都不是。
對廷生來講,大學隻不過是一個用來墮落的地方。如果說他曾經對世界還存有一點幻想的話,那麼這幻想在他進入大學校園第一年便徹底破滅了。他開始消沉,也不寫東西,隻是一味把自己沉入庸俗和無聊的困境中去。在大一的時候,他發現了一種隻需用文字來進行的遊戲,這種遊戲對他產生了致命的影響,一發不可收拾,令他無法自拔。在大學四年,他經常沉醉到這樣那樣的迷幻中去,從中尋找墮落的快樂。演藝酒吧,俱樂部,街頭遊戲廳,他似乎常識了一切他所能接受的墮落方式,他甚至不惜乘車幾十公裏去一些鄉鎮小地看流浪劇團的演出。所幸的是他雖然嚐試墮落,但他內心深處的道德底線並沒有允許他做出什麼太過出格的事,盡管這些事在他的身邊已經發生太多太多了。如果讓他舉出大學裏最重要的三件東西,那麼他肯定會說是:性,酒,煙。沒有任何東西比這三種更能刺激大學裏單調無趣的生活了。不過他覺得這種現象還是比較有趣的,就像春天的花要授粉,秋天的果樹要結實,沒有了這些調味料世界就不豐富多彩了。
這種累積了幾年的消沉直到畢業後才消失。“藍風”的離去令他產生了極度失落和沮喪,工作的無聊則令他對生存的意義產生了懷疑。他開始思考生命,以及自身的存在。雖然承認存在的合理性,但也並不排除生命本身不過是更高級的玩具的可能性。他對宇宙並沒有太多的好奇,覺得那不過是另一個流動劇團的大帳篷,雖然名義上是豐富農民文娛生活,實則不過用廉價的肉身賺取廉價的門票。我們極力地逃出地球,卻不過落入了更大的圈套,遊戲永遠隻是聰明人的消遣,他並不覺得生命,或者其他秘密的發覺能夠給這個遊戲本身帶來什麼,它除了提高娛樂性沒有任何別的。
通過一連串的疑問,廷生才終於仿佛找回了當年那個失落的自己,感覺像一個流浪多年的落魄少年終於找到了家。
於是他開始重新拾起筆,記錄自己腦海裏時不時蹦出的火花,雖然簡陋和粗糙,但卻是認真而嚴肅的。
他開始渴望被了解,渴望被承認。他試圖讓自己的朋友能夠更多的了解自己,了解不一樣的自己。不過,他認為值得閱讀自己文字的人並不多,他隻選了“藍風”。盡管事先懷著忐忑和不安,但畢竟對“藍風”有著特殊的情感,他覺得如果命中注定要遭受打擊,那麼這打擊就來自“藍風”吧。
他其實對“藍風”也是依舊充滿渴望的,他從來沒有這麼渴望過,尤其是一個異性。這真是一種奇妙的感覺,一種隻可以由當局者親身體味的感覺。他享受這種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