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門其實是沒有地牢的,但要短暫的關押寧千語和孟千愁,所以就在外門的村落裏臨時開辟了兩間茅屋。
雖然寧不缺看起來不會真的傷及他們的性命,但誰都清楚,兩人已經再無半點可能重回千門了。
外門的村民都是有些唏噓,特別是夜晚的時候,常常能聽到孟千愁所在的屋子裏傳來陣陣嘶吼的聲音,不少人都認為,五公子已經瘋了。
相反,寧千語卻表現的甚是平靜,該吃吃,該睡睡,隻是時常站在茅屋的窗口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七公子,您回來了?”外門的人並不知道內門發生了什麼,看到江夜陡然出現在村落裏,都是驚喜的打招呼。
“三叔,風濕治好了嗎?楊嬸,聽說你家三小子考上了燕大?恭喜恭喜——”江夜含笑坐在村落的小道裏,和路過的每一個人寒暄著。
千門七公子的其他人一直都不明白江夜為什麼在外門的人緣那麼好,其實原因很簡單,江夜能記住他們每個人的名字,記住他們每家的瑣事,對於這些外門之人來說,沒有什麼比真正的尊重更加能溫暖人心。
看著江夜向茅屋的方向走去,眾人都很自覺的停下了腳步。
茅屋周圍並沒有布下多少防守的人手,隻有離火一個人在不遠處支了張桌子,日夜坐在那裏。
但也隻需要離火一個人,這兩間風吹就倒的茅屋便是銅牆鐵壁,無論是孟千愁還是寧千語都生不出逃跑的心思。
“怎麼就你一個人在這裏?”江夜坐過去,毫不客氣的拿起離火的酒壺喝了一口,“不寂寞嗎?”
“髒!”離火看著江夜直接嘴對嘴的喝他的酒壺,不由皺眉。
“沒事,我又不嫌棄你。”江夜擺手道。
“我嫌棄你。”
“——”幹咳了兩聲的江夜把酒壺丟到一邊,衝離火豎了一個中指,然後走進了第一間茅屋。
這裏是寧千語的屋子,裏麵的環境算不上好,江夜一走進去就能聞見一股異味,他捂鼻道:“這裏之前是羊圈?”
寧千語聽到腳步聲轉過身來,聞言淡淡的譏諷道:“你很意外嗎?”
江夜沉默了一下,突然在寧千語詫異的眼神中衝他深深一鞠躬。
“你這是——”寧千語一怔。
“二哥,委屈你了。”江夜抬起頭,真誠的說道。
寧千語眼神一動,“你知道了?”
“猜到的。”江夜一歎,“我也沒想到老頭子會這麼狠,把自己的親生兒子往火坑裏送——”
在和寧不缺交談的時候,江夜就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隨即他心中便有了一個荒謬的猜測,等此刻看到寧千語的表情,他知道自己猜對了。
老頭子竟然給他玩了一出計中計,諜中諜。
是的,從一開始寧千語就沒有背叛過千門,他站在孟千愁那邊,看似是在幫助孟千愁,卻是在加速孟千愁的滅亡。
大殿上若不是寧千語煽動,孟千愁也許還沒有勇氣下蠱,甚至江夜懷疑,請蠱門相助的點子都是寧千語想出來的。
而這一切,隻有一個目的————就是讓孟千愁掉落深淵,再無翻身之日,而從表麵看,受益的人也隻有江夜。
這其中最殘酷的一點是,即便江夜和寧不缺都知道寧千語的真正心思,但他們不能說,寧千語也不能說,他將永遠背負叛徒的罵名,他將被逐出千門,再無回家之日。
“可是為什麼,二哥?”江夜歎息道:“我們的關係還沒有好到這種地步,如果單單是老頭子的授意,我不相信你就會這樣答應。”
寧千語長出一口氣,“你這一拜我受了,這也的確是你欠我的,至於原因————我問你,就算我不做這件事,小五就是你的對手嗎?”
“不是。”
“那等你上位之後,我的下場會是如何?”
“流放外門,或是禁足養老。”江夜說到這裏的時候,已經明白了什麼。
“是啊,比起現在,那等下場又能好到哪裏去?聲名?若是讓我無聊的等死,要這聲名又有何用!至少現在,我雖然被逐出了千門,受千夫所指,但至少我自由了不是嗎?”寧千語灑脫一笑說道。
“二哥,可願與我去江湖一遊?”江夜沉默了一下,突然問道。
寧千語愣怔了下來,“你的意思是——”
“既然不能見太陽,為何不可以在黑暗中行走?”江夜堅定了心中的想法,正色道:“你我兄弟聯手,待千門再回鼎盛的時候,即便江湖上沒有你的名字,但我卻永遠記得這一切,或許十年百年後,江湖上也會有你的傳說!”
“傳說?”寧千語聽得悠然神往,隨即喃喃道:“若無身前字,留個死後名也不錯啊!”
“好,反正我如今已經是孜然一身,又有何懼!小七你既然有此誌向,就讓二哥先行一步,幫你探一探這湖水的深淺!”寧千語的眼中迸發了某種神采,他大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