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靈哼的一聲,道:“你心裏明明想撿這個便宜,卻還假惺惺的來問我。不必廢話,盡管放手攻來便是!”空無給他說中心事,不禁惱羞成怒,大叫一聲,雙掌飛舞,急攻過去。
俞靈這時已經感到呼吸有些不暢,但他一股倔強脾氣上來,絲毫不願示弱,雙掌翻擺,左掌掌心向內,右掌掌心向外,正是“大五行神掌”的起手勢:五行歸一。見空無猛撲過來,使一招“木”字訣,從丹田中提出一口真氣,灌於雙掌,急迎而上。蓬蓬蓬,又是三掌對過。
一片塵埃散盡,隻見空無麵色蒼白,呼呼氣喘;俞靈的嘴角卻已是滲出了血絲!空無隻感胸口氣血翻湧,煩悶異常,但忖道對方絕不會比自己好過,把心一橫,又是雙掌推出。俞靈與他對過幾掌,滿腔的怒火已發泄了不少,靈台漸漸空明,自忖受傷未愈,實在不宜比拚掌力,何況還有駱文遠等人在一旁窺伺,當務之急應該固本培原,以利再戰。因此對空無這一掌卻不硬接,沉腰挫肘,雙手食指急點他掌心“勞宮”穴,這穴道屬手厥陰心包經,若是給點上了,掌上的功夫不廢也得去掉一半。
空無大吃一驚,忙閃身躲過,也不甘示弱,右手食指屈指輕彈,正是方才那招“金剛彈指”的功夫,一縷勁風直襲出去。俞靈雙掌合抱,攬陰抱陽,一記“陰陽分曉”將那股真氣化於無形,跟著左掌護胸,右手食中二指輕顫戳出。一時之間,場中真氣四溢,兩人雙手十指彈射戳點,此來比往,各以上乘指法對攻。
又鬥了幾招,空無陡然雙臂合攏,施展“絕命腿法”,雙腿迅若疾風一般猛掃出去。俞靈一聲長笑,也是雙腿急踢。空無於少林絕技得其十一,此時一一施展開來,一半是攻敵,一半卻是為了賣弄。
但俞靈技藝之深湛廣博竟是絲毫不在號稱天下武學正宗的少林絕技之下。空無每換一樣絕技,他也必有一門功夫與之針鋒相對,或拳或掌,或腿或指,也是層出不窮。場中一時兔脫鷹揚,魚躍鳶飛,直把觀戰的人眼都看花了。
二人激鬥拚殺,翻翻滾滾的又鬥了數十招。駱文遠在一旁見二人拚鬥不下百招,卻仍是未分勝負,但估計他們必定都已是真氣大耗,悄悄朝唐天星使一個眼色,唐天星會意,覷準一個空檔,趁著俞靈腳步一轉,背對自己是,右手一揚,已打出五顆毒蒺藜!嚴菁發覺唐天星施展暗器偷襲,一聲驚呼,便要衝上前去,卻被清風師太一把拉住,對她道:“不用擔心,這點伎倆還傷不到他”,轉頭向唐天星罵道:“枉你一派宗師,好不要臉!”唐天星麵色一變,剛要發作,卻又強自忍了下去。
駱文遠笑嘻嘻的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師太又何必太過拘泥?”清風師太哼的一聲,轉過頭去,凝神觀戰,她實在不願與這些貌似君子實則卑鄙無恥的小人再多說一句話。
俞靈五指成鉤,剛要抓向空無右肩,忽然聽到背後金刃破空之聲,知道有人暗算,心中頓時大怒,陡然一聲清嘯,腰身向後一仰,雙手撐地,雙足向空無猛踢過去。
李家林見他施展這一招,忍不住叫一聲好:“好一招‘倒踢龍門’!”眾人的精神全都貫注在麵前這一場大戰之中,他這一聲誰也沒有在意。俞靈一門心思打鬥,更是沒有聽清楚。
空無見他招式怪異,摸不清來路,隻得向後急退,雙掌揮舞,護住上盤。
俞靈借機一個“鯉魚打挺”翻身而起,長袖一震,將毒蒺藜盡數拂開,怒喝一聲,直撲駱文遠!駱文遠實在被俞靈打的怕了,那天所受的傷至今尚未痊愈,這時見他勢若猛虎般的撲來,竟是不敢抵禦,一聲驚叫,撒腿便跑!
空無退後兩步,發現俞靈並未趁機追襲,又聽道駱文遠驚叫之聲,接著便見到俞靈恍若一隻大鵬一般,伸出雙掌直攫駱文遠,這才知道上當,急忙搶上三步,發掌向他後心擊去
。俞靈在空中左掌滴溜溜一轉,已與空無的手掌相碰,借他這一推之力,身形陡然加速,離駱文遠已不足一丈距離!駱文遠聽見風聲,知道逃脫不掉,隻得轉身伸雙臂擋格。
俞靈毛腰低頭,已欺進他的懷裏,手肘一拐,正中他胸前“乳中”穴,跟著左手前探,已抓住他的衣領,用力向一旁的魏剛擲去。
魏剛正幸災樂禍的站在一旁,一見俞靈將駱文遠朝自己擲來,不禁大吃一驚,他從沒見過如此的招式,竟拿活人當作暗器,但對駱文遠又不能出手撥打,隻得拋去鐵槍,伸雙手去抱。手掌剛觸到駱文遠身上,忽然覺得掌心一熱,胸口便如給一柄大鐵錘重重擊了一下,五髒翻騰,忍不住噗的噴出一口鮮血。原來俞靈藏在駱文遠身後,手掌搭在駱文遠“內關”穴上,借著“手厥陰心包經”的脈絡,以“隔物傳功”之術運內勁將他擊傷。
空無見俞靈製服駱文遠擊傷魏剛,如入無人之境,竟是絲毫沒將自己放在眼裏,不由得大怒,雙腳猛一跺地,向俞靈飛撲過來。
此時魏剛與駱文遠都是深受重傷,委頓在地。俞靈本想再補上兩下,料理了他們,為江湖除害,也給自己出一口惡氣,但空無已經隨後趕來,再想動手已是勢所不能。隻得舍下他們縱身來到一棵樹前。他毒傷未曾痊愈,方才又接連耗損功力,此時內髒已是洶湧翻騰,難過之極,但他卻緊咬鋼牙,強自忍耐,一伸手,捋下十幾片樹葉,猛吸一口真氣,運勁於掌,揚手向唐天星打出,口中喝道:“唐天星,你也嚐嚐俞某的暗器!”
唐天星見駱魏二人轉眼之間便已被俞靈打傷,心裏早就怯了,正打算暗暗逃走,但剛邁出兩步,俞靈的十幾片樹葉就已經輕飄飄的朝他飛來。他見俞靈並沒有親自追來,卻也不敢大意,仗著畢生精研的暗器功夫,雙手揮動,施展了十七種不同的手法,將全身所剩的暗器傾數打出,數十枚毒蒺藜,鋼鏢等物或橫飛或直射,在他身前布下一層密網,意圖阻截。但樹葉實在太輕,比不得五金鑄就的暗器。再加上被俞靈灌注了內力,微風一吹,來勢更是飄渺莫測。一遇到阻力便自然而然的輕輕蕩開。這許多暗器竟連一片也打不著!
唐天星大駭,但此時脫身已晚,隻得脫下外袍,奮起餘威,力灌雙臂,施展自創的“乾坤暗器大兜法”去兜,總算他“悟性超人,功力深厚,臨敵經驗豐富”呼地一聲,已將樹葉全數裹住,心中正在竊喜撿回一條老命,陡覺全身一陣鑽心劇痛,便就此挺立不動了。
隻見他掌中的外袍已是千瘡百孔,十幾片樹葉穿透衣袍,深深的釘在了他的身上。可憐這位名震中原暗器的名家,到頭來竟被幾片小小的樹葉活活釘死!
俞靈發射樹葉將唐天星殺死,已是竭盡全力,呼呼喘氣。但空無一隻右掌也已經當胸推來,他此時身靠大樹,已是避無可避,隻得伸掌去頂,雙掌一觸便就此凝住不動。過不多時,兩人頭頂都已冒出了絲絲白氣。這兩個人此時終於到了各以內力相拚,生死決於一刻的境地了。
嚴菁滿麵驚惶之色,向李雲光和清風師太說道:“這怎麼辦?這怎麼辦?李老盟主,師父,你們快想想辦法救救他吧!”
清風師太搖搖頭:“不成的,他們現在是各以數十年苦修的一口真元之氣在拚鬥,除非有一個人先倒下,否則這場比試便無法停止!”
嚴菁頓時呆住了,這豈不是說俞靈必死無疑嗎?眼見空無步步緊逼,手掌緩緩壓下,俞靈雖然竭力抵抗,但重傷之餘,又哪能抵住他的攻勢?嚴菁的心便隨著他的手掌的下沉而漸漸變得冰涼,忽然她臉上現出一絲笑容,平靜地道:“他死了,我也不活。”
清風師太一愣,萬萬沒料到她對俞靈的感情竟已到了如此的地步,隻得歎口氣:“癡兒!癡兒!”
大約又過了半柱香的時間,隻見俞靈的一隻手掌連連顫抖,漸漸的被空無壓了下去。嚴菁怔怔的望著俞靈,她的心很平靜,她知道當俞靈的生命終結時,她也會毫不猶豫的隨他而去。這就是愛情,忠貞不渝,生死與共的愛情!
李家林久未發言,此時忽然一笑,邁開步子走入場中。
清風師太冷眼旁觀,隻覺他這一笑很是神秘古怪,心中隱隱覺出有些地方不太對勁,卻又想不出個所以然來,隻得雙目緊盯著他,看看他到底要做什麼。
李家林走到兩人身邊,隻見空無麵色殷紅如血,全身真氣鼓蕩將僧衣脹得如個圓球也似;俞靈卻是麵色蒼白與以往一無異狀,不過嘴邊的血柱卻是越流越粗。拚到這時,兩人都已是強弩之末,心有餘而力不足,但誰都不敢先行放手,唯恐對方趁隙攻來,至自己於死地。
李家林意似讚許的點點頭,朝俞靈道:“你中了唐門的劇毒暗器和我的‘銷骨蝕筋散’,不過短短幾日便已恢複了五六成功力,方才還格斃了唐天星,打傷駱魏二人,又與空無對峙了如此之久。唉,六十年來,從沒有人在你這個年紀取得像你這樣的成就。今日你便是敗了,也足可名留武林。哼哼,葛玉泉這老混蛋收的好徒弟呀!”
俞靈正與空無比拚內力,對外界之事本是充耳不聞,但李家林的話卻是用內功傳出,一字一句都盡數被他聽在耳中。聽到他突然出言辱及先師,不由一愣。然而高手決鬥,尤其是這等純以內力相較,生死成敗隻在一瞬,又哪容得分心?
空無覺出他的內力忽然一滯,不由大喜,正要催逼內力將他斃於掌下。哪知李家林恰恰也在等待這個時機,雙手食指急然而出,正中二人手腕“內關”穴,二人隻覺手臂一震,雙掌已不由自主的蕩了開去。
李家林右臂橫起,擋在空無眼前,左掌自腋下急穿而出,蓬的一聲,正中空無胸口“璿璣”穴,空無一個高大的身軀立時倒縱飛出,他的內髒已被這一記剛猛無比的掌力打的粉碎,在半空中便已斷了氣,啪的一聲,屍體栽落地上。
這一下變起倉促,眾人都驚的呆了,哪料到這樣一個外表溫文儒弱,和氣慈祥的老人出手竟如此狠毒卑鄙?趁著空無內息未歸,經脈不定之時,將他活活打死?便在眾人錯愕驚詫之時,李家林右手食指又是倏地點出!
隻聽一聲悶哼,清風師太卻已經倒下了!
嚴菁一聲尖叫,撲上去抱住了清風師太的身體。清風師太一雙無神的眼睛望著她,想伸手去撫mo一下她的秀發,但手到半空便即軟軟地垂下,就此圓寂。這一代俠尼竟被李家林的遙空指力將顱骨生生洞穿而死!恐怕她連作夢也想不到會有如此的下場!
嚴菁伏在屍身上號啕大哭,哭了一半突然昏厥過去,對這個嬌憨的少女來說,親她愛她的恩師猝死在眼前,這個打擊實在太大了。
李家林目光掃視一圈,駱文遠、魏剛、俞靈盡是受傷倒地,空無、唐天星、清風魂歸西天,嚴菁一個少女更是不足為患,忽然仰起頭來,哈哈大笑,笑聲中充滿了誌得意滿,歡娛欣喜的味道,委實得意之極!
俞靈厲聲喝道:“你怎麼使本門的‘大五行神掌’和‘天道指’?《天道真經》是你偷的是不是?”
李家林慢慢止了笑聲,說道:“不錯,經書在我手裏,但不是偷,而是拿回本該屬於我的東西!”
“胡說!本門至寶怎麼會是你的東西?”
李家林冷笑道:“難道你師父從未向你提起你有位師伯嗎?”
俞靈一愣:“一派胡言,本門向來單傳,決無旁枝,先師又何來師兄?”
李家林點點頭:“不錯,葛玉泉那混蛋當然不會提我啦!嘿嘿,你可知道我是誰?我便是你師祖的親生兒子!哼哼,我爹說我天性殘忍好殺,心胸狹窄,難成大器,竟將我逐出門去,收了你師父這個王八蛋。呸,他有什麼好?哪一點比我強?不過是巧言令色,仗著些小聰明罷了!”他原本麵目慈祥,但此時凶相畢露,一張臉已是扭曲變形,滿是猙獰暴戾之色,接著又道:“他說我難成大器,嘿嘿,老子在外麵不是照樣學了一身的武功?但我不甘心,他憑什麼不傳我《天道真經》?我才是天道派的繼承人!不過還好,他不肯傳,他的徒孫卻巴巴的送了來,哈哈,真是可笑啊!”
俞靈顫聲道:“我……我把《天道真經》送……送給你?”
李家林獰笑道:“不錯!你以為十三年前你與白小霞在雁蕩山的相遇是偶然?告訴你,那全是我的傑作!就連那個大盜都是我安排的!隻不過我沒想到她對你竟生了真情,遲遲不肯下手!我這才讓那大盜強她掠至太湖,一方麵迫她就範,另一方麵引你前來。還好,她迫於我的壓力,終於將經書盜了出來。哼,那時我本可以殺了你,但我卻沒有那樣做。我用偷學的‘大五行神掌’強太湖水寨之人殺的一幹二淨!我就是要你背負著這上百條人命,如過街之鼠,人人喊打,要你的徒子徒孫永遠都抬不起頭!讓天道派從此聲名掃地!這樣才能消我心頭之恨!”言罷仰天一陣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