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九看著念結,心中一痛:“姑姑去峨眉派出家,不過是爺爺手中的一個棋子。”她對念結低聲說道:“姑姑,你也不該出家的。”念結詫怔,想開口複又遲疑:“小九怎麼當眾這樣說話。這畢竟是家事,何況我並不後悔出家。”唐九見念結神色憂鬱,就不再逼話,當即話鋒一轉,對著忘心,卻象在問所有人:“大師,你說生男的好,還是女的好?”忘心道:“我是男的,自然是生男的好。”唐九問道:“出家人不都說:‘眾生平等’麼?”忘心道:“正是,佛主說的是生命平等。唐公子問的則是好壞。女子能做的事男子也可做得,男子做的事,女子卻未必能做。就比如我這個傷筋動骨的醫術……”唐九緊迫道:“大師,沒有母親又何來自己?便說你們福建,將女嬰溺死,這死的又是多少無辜?”
大部分人心頭都起了厭煩:“這兩個怎麼又說上了,沒完沒了的,來頭都那麼大,看不順眼就打呀。”人叢中忽然有人細聲細氣的說道:“沒有了女人,男人活著也沒啥意思了,嘻嘻。女人就是用來生孩子的。”壇下人人都聽得這句話是從耳畔處發出,各顧四周,卻隻聽到一些輕浮之徒竊竊笑聲。
唐九雖然耳聰目銳,可這話隻說一句,這裏人又多,還不能辨出出聲的方位。她不加理會,隻暗自凝耳留心,嘴上舊話又提,道:“大師念經、供十方神佛,和百姓燒紙人、貢酒肉其實也沒分別。”她轉向壇下群雄,道:“死後若真有地獄天堂,你們怎麼向地獄拜祭,而想的不是天堂?”她不等有人回答,自忖也無人會答,又自說自話道:“隻因你們自認在人間,人人都在做壞事!”她看了一眼懷中女嬰,想起死去的婦人,道:“害死兩個孩子的母親的,與其說是無知的村民,負心的男子,倒不如說是你們!”眾人聽的莫名其妙,心頭上火:“這樣也能怪到我們頭上?!”
那個聲音再次響起,象是刻意尖了嗓子,語調尖銳:“你們姑侄兩個玩龍陽之好,領來一個小雜種。還想賴到別人身上。”念結大怒道:“放你娘的狗臭……有種的站出來,躲在人堆裏做矮子,是什麼男人了?”這聲音不再答話,念結憤怒無處宣泄,向場中和尚朗聲道:“那個負情涼薄之人,給我自己站出來,否則別怪老尼不客氣。”說完怒眼橫掃,絲毫不將福建第一寺放在眼裏,把眾和尚瞧得陣陣毛然。清子心道:“師太這隻沒頭蒼蠅,怎麼連小沙彌都去瞧,他們想生還不能呢。”又突然想到自己:“我現在能不能生孩子了?每次流出來的液體難道就是……”
克也克己也動了真怒,但他們今日另有盤算,實在不想平添勁敵,乃說道:“不知何故,唐公子和念結師太一口咬定兩個孩子的生父是少林弟子。”他向場中所有南少林弟子說道:“若此人真在寺中,自行站出來,即日還俗抱孩子回家,不與追究。”
念結冷笑道:“好一個不與追究,惺惺作態,有誰會當著這麼多人的麵承認。”
“這兩個怎麼不懂得順水推舟將忘塵拉下馬呢?”唐九與克也克己事前未溝通,她的心機裏還未考慮到南少林寺的顏麵。忘悲克也等人已隱隱猜到孩子的來曆,更不會將忘歸抖落出來。
隻聽唐九道:“不認也許更好。姑姑將這個女嬰帶回峨眉山,一盞青燈,長伴古佛,不正合了忘悲大師孝順之意了麼?而男嬰若尋回來,從此姓唐,做唐家家奴,將來一身武藝行走江湖,光宗耀祖。”這兩句就說的有些刻薄了,女的去做尼姑,男的改姓唐,光的是誰的宗,耀的又是誰的祖?
女嬰從繈褓中探出小腦袋透口氣,嬰兒似乎感覺到父親在場,心有靈犀,搖了搖小手,看著四周黑壓壓的人,甜甜的笑著。
林強走出,怒道:“你們莫要欺人太甚!寺有寺規,在福建輪不到川人教訓。”
人叢中那細聲細氣的聲音忽地又一次說道:“師太是不是每個月總有那麼幾天心情極其煩躁,做任何事都覺得很累?”語氣還頗為關懷,倒像是大夫問診,說的卻是女子月事隱私,陰損下流之極。念結隻感覺暗處有人正在偷窺,不禁打了個寒戰,大惱道:“男人當做暗處君子。你這說話不男不女、藏頭縮尾的小人,有膽何不出來一戰!你們福建就沒有能人了麼?”
這番話說的福建武人麵上無光,而在暗處諷刺之人被罵也不回嘴,隻等念結目光移開,冷不防再冒出一句。念結麵罩寒霜,往壇下一個一個的看去,人人都心怕念結目光會停留在自己身上。突然之間,念結那兩道鋒銳如刀的目光鎖定在一個人身上,排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