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九道:“我姑姑會來。”
“姑姑?”克己知道唐門女子足跡少涉江湖,他突然想到是誰,大喜道:“是念結師太麼?那真是好極了!”
唐九看到素的海鮮,她未見過,躊躇下筷,偏偏唐九是川人裏麵不能吃辣的,她瞪了一眼清子。
克己正要談法會正事,待要將清子支出去。
這時,顏如玉等人真的開始賭唐九的身材。唐九負能使氣,摸進懷裏,想發鐵針,將打賭幾個射成個啞巴。
“膳堂首座”在自己一畝三分地管得極嚴,他長長的戒尺,像拍探出頭的地鼠,在顏如玉等人頭上狠狠拍了幾下。唐九手上一緩,暗器未發。
突然傳來一陣簫聲。眾僧心中一齊納悶:“寺裏何時附庸風雅,來了貴客還請來個樂手。”故裝風雅聽了一陣,卻覺得這簫聲聽了怎麼這般難受。
簫聲似在哭訴一個故事:少女新婚前夜,與新郎未曾謀麵,心懷期許緊張。過嫁之後方知所嫁非人,初(夜)嚀涕。後半生更是際遇悲慘:年老色衰遭棄,丈夫納妾,自己獨守空房日夜嗟號,卻無人理會。老來中夜潛泣,淚眼成瞎,末夜靜靜死去。
這簫聲隻有入聲時聽出點歡愉期待之情,後段盡是苦恨悲戚。這當中掩抑的情思千回百轉,深婉淒涼而又纏綿悱惻。縱然是百煉之綱亦能銷化成繞指之柔了。眾僧也隨著蕭聲辛酸落淚,有如身受。
唐九俏臉現出驚慌,換掉手上的鐵針,‘順逆神針’緊緊暗扣於手,心道:“新年剛過,仇家也跟來了。”
一曲終畢,竟全無重章複遝,眾僧明知會聽得淒苦難受,卻忍不住側耳聆聽。傳情悲憤處嘈嘈如雷雨,哀怨時切切如靜夜私語。曲聲應人心,人心傷曲聲。一喉雖隻吹一曲,一曲卻生了百情。眾僧的思緒與這蕭聲互相生發,暗暗契合,被牽引出來的卻盡是悲傷往事,不由得心神悸蕩,停羹不食,有的竟已垂淚嗟歎。
眾僧隻顧聽著曲聲,卻不曾想到該看看演奏之人。這餘音嫋嫋仿佛從演奏者身體散發而出,低徊無限,像一個被人摒棄的怨婦,獨坐幽台。無聲心自鳴,當中情思真如白居易《琵琶行》裏的:“別有幽愁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有異曲同工之妙。過了良久,眾僧才仰頭欲知誰是此曲演奏之人?均想:“如此天籟,定出自絕色女子之手。”
一個滿臉“美人痔”的婦人垂足坐於梁柱之上,身著青袍,竟是個尼姑,她環視眾人,將目光定在唐九身上,淺笑著。這笑容像個不經人事的少女,那目光卻是如刀。
“真是可惜,不是美女,還是尼姑,也不知是誰的相好追到寺裏來了?”眾僧剛才還陶醉於音律,此刻眼見是個醜尼所奏,興趣大減,又動起筷子。隻有百曉知拍手稱讚道:“此曲隻應天上有,飛入尋常百姓家。”眾僧都瞧向這一桌,卻無人應和,他尷尬的笑了笑,抬頭看那尼姑也是充耳不聞,冷若冰霜的目光仍是盯著唐九。
眾人均已清醒,唯有唐九麵色悵惘,潸然淚下,想起已去世的母親。良久,唐九才緩過神,迎著那尼姑的目光,眼中含淚,罵了一聲:“賤人!”
這一罵,眾僧都放下碗筷,要一看究竟,這兩人有何深仇大恨。
尼姑聽到這一聲咒罵,她氣唐九的目的已達到,不禁開懷笑了起來。她笑意的目光略過清子,不由得驚異地“咦”了一聲,遠遠地仔細端詳一番後,不知羞恥地脆聲道:“小九,你這相好,我怎麼在(春)夢裏似曾相識一般?”說話間,施展輕功飄身而上。
“是峨眉派的尼姑!”一名識得身法的僧人驚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