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城氣候多變,早上還豔陽高照,到了晚上就寒氣逼人。
時安和周尋從診所出來時,外麵天都黑了。
“你真不去我家?”周尋再次問道。
“說了不去,你要問幾遍,小小年紀怎麼跟個老媽子似的。”
聽出時安語氣裏的拒絕,周尋識趣的沒有再提,目送對方離開。
他知道時安不想麻煩自己。
“操!”
周尋一腳踢開路邊的石子,煩躁的轉身,朝著相反的方向離開。
*
時安將鬆垮的校服穿好,將拉鏈拉到最上頭,整個人縮進校服中,雙手塞進袖子裏,團成一個卷。
試圖在刺骨的冷風中汲取一絲溫暖。
廉價的霓虹燈掛滿了街道兩側,隨時有醉醺醺的男人從路邊突然衝出來,然後扶著一棵樹開始狂吐不止。
那股子難聞的氣味縈繞在鼻尖。
時安蹙眉,加快的腳步,穿過最後一條馬路,走進了小區。
斑駁的樓棟,隨處可見的小廣告,以及東歪西倒的垃圾桶,都在無時無刻顯示出這個小區的老舊和破敗。
時安家住在臨街的一棟樓,夜晚燒烤攤的喧鬧聲,大的能透過一條街傳到他家裏。
哪怕是深夜兩三點,都能聽到男人劃拳喝酒的聲音。
時常擾人清夢。
時安有些煩躁,將耷拉在額前的兩縷碎發撥到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
他剛走到二樓,便發現不少住戶都站在三樓樓梯口,嘰嘰喳喳吵個不停。
時安本想穿過人群直接回家。
有人眼尖,看到了他,一個個麵麵相覷,原本喧鬧的樓道瞬間鴉雀無聲。
三樓隱約傳來陣陣撞擊聲,伴隨著男人激烈的,粗俗不堪的咒罵。
時安瞬間明白發生了什麼,他大力推搡開人群,三步並作兩步,快速衝回家中。
他家房門沒關,就這麼大剌剌的敞開著,像是在故意等誰回家。
時安沒管周圍人看戲的眼神,將大開的門板重重的關上。
也隔絕了眾人探究的目光。
“造孽喲,這都打了多少年了,啥時候是個頭啊。”
“被打成這樣還不離婚,我看也是活該,要是我,早帶著孩子跑了,苦點累點也比被活活打死強。”
“哎,你說的也有道理,就是苦了時安那孩子。”
女人目露嘲諷,“嗬,我看時安打架的那股狠勁,以後說不定跟他爸一個樣,別管了,趕緊回家吧,怪冷的。”
時永康一開始家暴的時候,鄰居還會幫忙報警。
隨著警察的破門而入,眾人隻看到一地的狼藉。
到處都是破碎的酒瓶,還有倒在血泊中,用瘦弱的身體牢牢護著懷中孩子的女人。
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隻是在警局被拘留了七天,就放了回來。
從此,周而複始,變本加厲。
大家心疼這個苦命的女人,沒少勸過房錦離婚,可那個女人不但不聽,還一臉冷漠的叫別人不要多管閑事。
久而久之,眾人那點本就不多的同情心,因為房錦的執迷不悟,被消磨的一幹二淨。
後來,時安長大了,身量像是抽芽似的快速生長,當時永康的拳頭再次落下來的時候。
身量纖細的少年和比自己大一倍的男人殊死搏鬥,渾身都是斑駁的血跡。
可那一次,他贏了。
時安將那個男人狠狠踩在腳下。
曾經年少時仿佛永遠籠罩在頭頂的陰影,就這樣被他徹底粉碎。
那天,房錦帶著他去了醫院,處理了身上的傷口。
母子倆人坐在醫院的長椅上,久久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