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恩畢竟是少年心性,很快便將這事拋之腦後。霍曼卻將那個青年人的身影深深地印在了腦中,等待一朝能為小肖恩出口氣。
“哎,霍曼,你還待在這幹什麼?新工頭來了,要見你,快過去吧。”從碼頭跑過來一個管事模樣的人遠遠的衝霍曼叫道,說完又轉身回去了。
霍曼應承了一聲,低聲對小肖恩囑咐道:“你現在先別忙工作,還是回去歇息吧。考勤那邊自有大叔為你說道,這個你倒無須關心。”雖然肖恩外表已經完好如初,霍曼卻不敢讓他繼續工作,連忙將肖恩勸了回去。
肖恩實在是有些害怕,便答應了霍曼。待到肖恩消失在碼頭轉角的時候,霍曼才長長舒了一口氣,繼而轉身見見那新來的工頭。
少年之所以無憂無慮,是因為他從來不會將任何事放在心上。就算這次莫名其妙被一個公子打了,肖恩的心情還是很快輕鬆起來。他自知打不過人家,卻心裏在想:“等我長大了,你也就變老了,我就不信那個時候我還打不過你。”這招的確威力奇大,肖恩很快在腦海中浮現出各種幻想,結局無一例外的都是那個青年人在跪地求饒。肖恩一想到此處,眉飛色舞,大有絕世高手的風範。
不放在心上僅僅是這件事,並不是事情的經曆人。所以,不放在心上不代表不記仇。若是被一個小孩子記了仇,他會毫無理由地記恨你一輩子。因此從這個角度講,最可怕的敵人反而是你最忽略的那個人。
宛丘溪是橫貫整個蛇腹峽穀的河流。
它並不小,放在別處稱之為江並不為過。隻是和蜿蜒起伏的蛇腹峽穀相比,即使稱它為宛丘溪,當地人也覺得有些抬愛它了。當然,對於眼前僅有十歲的少年,它仍然是一個龐然大物。
所幸的是,肖恩並不需要思量如何渡過。聰明勤勞的先人們早已為後世子孫修建了堅固如山的石橋,讓即便是肖恩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年也可以過河。
肖恩走在石橋上,突然停了下來。他趴在涼冰冰的石墩上,感受來自天地最初的溫度。河麵自然也有一個同樣不懼危險的少年,透著蕩漾的河麵,折射出深邃的眼神。那眼神像極了天上的星辰,誘人心神卻又讓人心安。
肖恩並不是愛美。
對於他這個年紀來說,愛美似乎有些過早了,而肖恩看起來恰巧不是像是一個早熟的孩子。
河麵下的那個少年,看著石墩上的少年,看得很仔細,似乎好像要將對方的樣子雕刻下來。
真正的刻匠是不會隨意擺動自己身體的,而少年恰恰不是一個很好的刻匠。他用手觸碰自己的臉龐,一寸一寸摸過自己的皮膚,很仔細,很小心,仿佛那張臉一碰就能碎掉。
很快,他的手轉移到了頭上。
少年閉著眼睛,似乎很享受現在這種姿勢,抑或是享受這種被撫摸的姿勢?好在周圍沒活人經過,否則定然以為這個少年是一個妖孽、變態。
“嘿,沒有傷痕,摸起來也感覺不出來,這樣爺爺就不會為我擔心了!”趴在橋麵上的少年有些開心,睜開了雙眼,自言自語道。
似乎這種姿勢極為難受,肖恩終於決定要站了起來。剛剛起身到一半,肖恩猛地又趴了下去,反而比之前趴得更低了。他仿佛看無數的魔幣似的,努力地將身子向下挪移,以期達到更低的高度,像是為了方便撈起水中的魔幣一樣。
水中當然沒有魔幣,即使魔幣質地輕盈,也不可能漂浮在水麵上。
漂在水麵上的是一個人,一個男人。
肖恩不清楚那個男人是否還有呼吸,但是那個人穿的衣服卻是挺好的,最起碼比哈拉圖村任何一個人所穿的衣服都要好。寬大長袍與衣帽將那人的臉龐隱藏在陰影之中,加之那人的水麵時隱時現,肖恩並不能看清他的臉龐。
肖恩決定救下這個不知是死是活的男人,所幸,他辦到了。此時,他正躺在那人身旁大口的喘著氣,甚至有種脫力的感覺。他畢竟還是個孩子,搬動一個成人對他來說實在有些費力,更何況是從水中將人救回到岸邊。
是的,肖恩可以確定,他救回的這個人是個成人,因為他沒見過有哪個孩子值得他費這麼大的力。好在,他將他救了上來。
肖恩不認為自己救活了他,自己隻是將人救回到了岸邊,他並不能確定那個人的生死。所以,現在,他需要確認他救回的這個人是否還活著。
翻身,脫帽。
對了,肖恩忘記了一件事。他救回這個人的時候實在太累了,所以並沒有力氣再將這個人翻個身。
“現在到有機會了,不過,也不晚嘛。”肖恩心裏有些高興,不過隨即他臉上就露出驚訝的神色,很快變又恢複了正常。
他估計錯了,但也並不能是全錯,最起碼他救回的這個人是個男的。可惜,不是個成人。照模樣看來,應該是十五六歲的年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