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何濕衣與吳午近了粥棚,突然,靠近街東頭傳來喧鬧的呼喊聲。
兩個身穿製服的士兵,正在追逐一個衣衫破舊,身材瘦弱的年輕人。那人頭上戴一頂小帽,身上是厚厚的破棉襖,顯得很是臃腫。奔跑的速度,自然也快不了。沒跑多遠,便被追在後麵的兩個士兵抓住。
那人掙紮間,何濕衣看清臉龐,原來不過是一個十五六的少年。雖滿臉汙濁,但可以分辨出是個清俊的少年。
“長官,饒命啊!”那少年已跑至了何濕衣近前,一把抓住何濕衣的褲腿。
何濕衣本隻是穿著便服,那兩名士兵追人心切,並沒有分辨這一行人。此時看清,兩人俱是嚇的麵如土色。
“發生了什麼事?”何濕衣也當過士兵,軍中一些士兵應著戰亂,欺壓百姓也屬常事。何濕衣看少年求助的眼神,心內已大半認定是那兩個士兵的過失,言語間不覺嚴厲了幾分。
“我……我們……”兩個士兵正是貪圖少年身上一塊純金如意鎖,才會追趕至此。此番被抓個正著,自然是支支吾吾,不敢詳說實情。
“少帥。”突然旁邊吳午一聲驚呼,朝著何濕衣身邊飛身一腳。原本站在何濕衣身邊的少年,被踢出去數米。再看何濕衣,早已捂住腹部跌倒在地。
“快來人……”吳午看清何濕衣的處境,一聲暴喝,急忙過去相扶。
“封鎖消息。”何濕衣隻來得及說完這一句,一口血湧上喉頭,昏了過去。
夜已深沉,天上的雪又開始簌簌的落下。隻要伸出手去裸露在空氣外麵,便會有冰涼的感覺。小小的雪花,融化在手心,化成小小的一灘水,最後不見。
臨時指揮部然裏,一片愁雲慘淡。
舒沉辛坐在會議桌前思慮良久,終是做出了決定:“即刻啟程,趕回錦遠。”
少年的一刀並不深,但卻刺中要害。何濕衣腎髒被刺穿,人已陷入昏迷,需要即刻動手術。清婺鎮的醫療設備與醫生根本達不到手術的水平。但此去錦遠路途甚遠,何濕衣能否堅持住是一個未知。
想是舒沉辛雖已卸職,但眾位長官,均知舒沉幸在軍中的地位。這樣生死攸關的決定由他做出,自然再好不過。各人均是鬆了一口氣,遂領命去辦。
何濕衣再醒來,已是身在錦遠。
病房裏,床頭櫃子上的蘭花開的燦亮。幽幽的暗香,盈滿於室。
“少帥,您終於醒了。”吳午看見何濕衣醒來,眼眶竟是止不住的紅起來。
“這是……在哪裏?”何濕衣看清病房的布置,微微皺眉。
“少帥,您已昏迷了三天,我們這是在錦遠。”吳午將病房裏的窗簾微微拉開一些,刺眼的光,瀉進室內。
“錦遠……”何濕衣伸手想要遮住陽光,牽動了傷口。
“醫生說,過了這三天的安全期,您醒過來了便沒事兒。清婺那裏有舒先生坐鎮,一時半會兒出不了什麼岔子,您放心養傷。”吳午看見何濕衣醒來,這連日來的擔心都通通得以化解,話變得分外多起來。他端了水杯送至何濕衣床前。
“司令可知道?”何濕衣就著水杯啜了一口熱水。
“司令不知,您交代要封鎖消息,舒先生也囑咐我秘密送您北上治療。”
“嗯,你去把醫生叫來。”何濕衣略思索了片刻,遂吩咐吳午。
這間聖仁醫院的名氣雖比不得懷江醫院,但醫院裏的醫生,也診治過一些了不得的人物。自進院來,吳午一貫處事低調,但醫生們卻早已知熟何濕衣身份。進退起來倒也十分合宜。今次,那主治醫生被何濕衣叫進病房,良久不曾出來。出來之後,一臉惶恐不安。
吳午將主治醫生拉進走廊的轉角處,硬聲逼問。
醫生無法,隻得老實作答:“何濕衣要求盡早出院。”
吳午心頭一涼,何濕衣要求盡早出院,他自然了解他的顧慮。但他的身體,怎堪如此奔波。他如此執拗,需得找個人勸一勸才好。
下午何濕衣睡著了,吳午得了空閑,便一刻不停的驅車朝浣園官邸去。
大雪覆山,山路並不好走。車子在山上行駛,兩旁是死寂的白,硬冷而淡薄。吳午的車近到浣園官邸,已近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