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淺不經意看過來,正好對到何濕衣看向自己的眼神。心神一滯,冷冷的開口道:“歇好了?我們走吧!”說完,便徑直沿著上山的路走去。
何濕衣坐在石凳子上,看著清淺漸走漸遠的身影良久。突然飛快的起身,奔過去,抓住清淺的手腕:“你身子有孕,讓我背你。”
清淺聽到“身子有孕“這四個字,早已大變了臉色。饒是何濕衣握的再大力,她都是死命的掙紮。纖細蒼白的手腕,頓時紅了大片。
“好,我不背你便是。我們慢些走,好不好?”往日裏,何濕衣也是見識過清淺發脾氣,但曾未有這一次這樣的執拗。原想著,她懷了他們的孩子,看在孩子的份上,或許會有些轉機。看著清淺這樣,心裏慢慢滲出了恐懼來。
對麵的這個人,眼眶裏還猶有著血絲。昨晚,坐在車裏隻怕是一夜沒睡吧!對著他,不愛嗎?不是。不恨嗎?也不是。清淺隻想離開,離的遠遠的。清淺知道,因為父親,她與何濕衣是再也回不到以前了。可因為肚子裏的孩子,自此也斷不了牽扯。
何濕衣對她的感情,她怎會不知。即是如此,那就兩個人都痛苦吧!
與她,生離與死別其實也差不了多少。
人站在山頂上,俯瞰山下,仿佛置身飄渺迷霧之中。山下的浣園官邸若隱若現在山林間,已近初冬,草木枯榮,有鬆柏依舊長青,偶爾點綴著這頹敗。
山風淩厲,清淺的頭發被吹的飛揚:“這一次,你放我走吧!”
“噓。”何濕衣小心的圈住清淺,清淺一掙紮,何濕衣便使力。
“上一次,你說要我陪你來看雪景,現在這個節氣隻怕是看不到了。我答應過你好些事情,好像都沒辦成。”何濕衣的下顎扣在清淺的頸窩間,伴著他低沉的聲音,一股股的熱氣噴在清淺的脖頸上。清淺整個人僵直的站在那裏,忘記了掙紮。
“我對你不好,孩子卻是無辜的。你把他生下來,你想要怎樣,我都依你。好不好?”何濕衣的聲音很低很輕,整個聲音都是啞的。
清淺的左耳是呼呼的山風,右耳是何濕衣低緩的輕語。兩道聲音反複交疊,如亂成一團的麻,交纏在清淺腦中。
清淺覺得腦子發脹:“我會好好照顧孩子,你放我出國去。”
“嗯。待我回來之後,一定按照你的意思去辦。”
“回來?你要去那裏?”
“現在時局微妙,我要去清婺一趟,過幾日便會回來。”何濕衣不願與清淺提起北地,隻一帶而過。
“你若有心,現在送我出去也並不難辦。”北地滋事由來已久,卻總未打起來。清淺這些日子未曾留意外間政局,以為何濕衣又在找托詞。
“我知道你是再不會信我,但如今時局,我是想準備萬全一些……你便當是我想將你多留在身邊幾日。”
“可我一刻也不想見到你。”清淺自知說了傷人的話,心頭卻反覺得爽利了些。
何濕衣的身子緊繃:”我知道,你我再見麵,我定送你出國去。”
山風凜冽,站的久了,整個身子便發僵。兩個人靜默的站著,極目的山嵐盡頭,一輪紅日緩緩升起。何濕衣將清淺的衣服緊了緊:“日出了,你說我們的孩子叫什麼好呢?”
太陽緩緩的升起,紅彤彤的紅。清淺微微挪了挪嘴唇,終是什麼話也沒有說。
“如果是女孩就叫宜蘭,你一直都很喜歡蘭花。那次在咖啡廳裏,你那麼喜歡那兩盆蘭花。如果是男孩子就叫慕清,你覺得怎麼樣?”
清淺聽著何濕衣的聲氣,傾詢中帶著幾許欣喜,慕清?她怎會不懂這名字的含義。心頭頓生出了憤懣,冷冷道:“慕名豈非更好?”
“嗯,好,也很好。”何濕衣臉上一僵,但隨即附和。
隔了良久,太陽越來越亮,兩人籠罩在清晨的第一縷陽光下,靜默無言。
何濕衣的聲音又起:“孩子的名字都起好了,到了那邊,你要好好照顧自己。莫要因為生氣,壞了身子。我不是什麼好人,你若在那邊不好好珍惜自己,葛靖也必不會好過。”
“你……”清淺猛然轉過身子,冷冷地盯著何濕衣
“你既是恨著我,我也不怕再多擔一些。”何濕衣澀然一笑。將手伸向清淺:“時候不早了,我們下山吧!”
清淺靜默良久,終是伸手去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