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裏的燈光瑩亮,人的影子被拉的很長。
何濕衣站在門外,久久的頓足。門是新式的鏤花白漆木門,歐式的曲線,高貴而洋氣。門窗上卻點綴著古典樣式的圖案。鏤空的福字形窗欞,雙魚環繞,寓意吉祥。
何濕衣盯著那門,好似是在看著他自己。它是想顯得洋氣?還是要寓意吉祥呢?自己是想手握權柄,還是要全心全意的守護住一個人。
以前的時候,何濕衣覺得,成為錦遠的最高掌權者,和與清淺在一起,並沒有什麼衝突。可是,他錯了。現在的他,就好比是眼前的這扇白漆木門。失了高貴,沒了古典,不尷不尬。
門裏麵沒有動靜,這個時辰,估計清淺已經睡下。何濕衣掏出剛剛自大漢身上尋出的鑰匙,小心翼翼的打開了房門。
房間裏很暗,憑著走廊裏瀉進來的一線光亮,何濕衣小心的走近床邊。
何濕衣輕聲搓了搓略顯冰冷的雙手,小心的探到床上。微微試探的摸索著,尋找床上之人的手。摸索了許久,卻並未碰到清淺的身體,何濕衣心頭一驚。已顧不得其他,飛快按亮床邊小幾上的台燈。
房間靠窗的台麵上,清淺衣衫單薄的坐在那裏。
“這麼晚了,你……你怎麼坐在那裏?”何濕衣抬頭之際,清淺睜著一雙眸子,正在看著他。他覺得嘴裏發幹,發澀。隻問出了這麼一句話,便無了後話。
“今天不是你訂婚的日子嗎?怎麼跑來這裏了?”清淺嘴角微微一抬,不無諷笑。
“你……你知道了。”何濕衣本是疾步走向清淺,這時,不由得頓住了腳步。
“怎麼?本不打算讓我知道?”
“你放心,我絕不會負你。”何濕衣脫口說出這句,卻覺得異常艱澀。他知道,他的話,她是再也不肯信的,但還是止不住想要給她保證。
“你對著齊雅也是這樣說的?還是,你已經對著許多的人這樣說過?”清淺微微一笑,抱在膝前的手,微不可察的收緊了些。
“我隻對你說過,也隻會是對你說。”何濕衣鄭重的看向清淺,雙眼直視著清淺,眸光雪亮。
“你們什麼時候肯放我?”清淺看何濕衣的眼神,心頭無端生出了一絲懼意。
“外麵很亂,這裏反倒安全一些。你暫且待在這兒,過幾日,我會設法接你回去。”
“回去?回去……”清淺輕聲呢喃著何濕衣的話,輕聲嗤笑了一聲。
“時候不早了,你早些睡吧。”何濕衣極力不去在意清淺的態度,輕聲勸慰道。
“你既是要謀你的大業,這樣拘著我,又有什麼意思。你我相識以來,我也並不曾求過你什麼,你放了我離開,好不好?”清淺看何濕衣轉身已是要走的意思,知道他這一走,又是十天半月的不見,語氣微微軟下來。
自拘禁以來,清淺並不曾給過何濕衣好臉色。霎一聽清淺這樣溫軟細語的腔調,何濕衣頓覺得心頭一蕩。回轉過身來,隻見,清淺正雙手抱膝的坐在床邊的台麵上,一雙充滿水汽的眼睛盯看著他。
他心思百轉,終隻是說了這一句:“你且再忍一忍。”
自過完年後,在懷江醫院與軍部辦公室來回跑,已經成為顧語今每天工作的常態。
身為總司令秘書,顧語今早已從父親那裏學到。如果想要在這個魚龍混雜的政治中心,待的久一點,活的長一些。那麼,凡事,不要插手。凡派係之爭,保持中立。凡敏感之人,不可親近。
自從進入軍部以來,顧語今一直是遵從著顧西延的這番論調,勤勤懇懇的做著她的秘書。可是,自從父親入獄一事之後。對著何濕衣,顧語今實在是做不來那幾個凡是。
她一直記得,那段最彷徨無助的時日。偌大的軍部辦公樓,隻有何濕衣,是肯向他伸出援手的。替她在司令麵前,為父親說話。
何濕衣與嚴清淺的事,她是有所耳聞的。
隻是,前幾日,何少校與齊家千金突然訂婚,確實令她吃驚不小。
早上的時候,有一份緊急文件需要司令批複,她比平日要早一些去懷舊醫院。三樓的特護病房,一片寂靜。走廊裏的壁燈還猶在亮著,將廊下守衛的側影,拖成長長的直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