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日,沒想到,帶隊長官會帶著長衫男子來到船艙裏,給何濕衣與楊虎看病,何濕衣第一次認識嚴業正,便是始於此。
嚴業正的醫術的確很高明,隻摸了摸兩人的脈象,便開好了藥方。何濕衣與楊虎隻喝了一次,大抵就很有些效果。船上枯燥,行船半日,小清淺已將全船逛了個遍。最後,終是回到何濕衣所在的船艙裏。
正逢他們在喝藥。
小清淺饒有興趣的,湊近他們喝完的藥罐子裏去看。蹲在那裏半天不動。
“怎麼了。”何濕衣知道清淺是嚴家千金,出於恩情,對清淺自然客氣幾分。
“這裏怎麼會有烏頭?”清淺指著那藥罐裏一節狀似蘿卜的東西,問向何濕衣。略顯稚嫩的臉上,滿是震驚。
“這不是蘿卜嗎?
何濕衣被清淺這一問,微微一愣。
“這明明是烏頭,那裏是蘿卜!”清淺急的直跺腳。
“好好,是蘿卜,是蘿卜。”何濕衣並不看懂這個是什麼烏木還是蘿卜,看清淺堅持,也便順著她的意思附和。
“烏頭有什麼特別的嗎?一直安靜的躺在榻上的楊虎,語氣虛弱的出聲,問向清淺。
“烏頭……”清淺似乎顯得有些猶豫。
何濕衣看清淺這樣,突然也來了興致,這烏木難道真有什麼特別?
“烏頭,父親說過烏頭有毒,要慎用……不過,用好了也是很好的一味藥。”清淺往日曾聽嚴業正提到過烏頭,這會兒想來仍是心有餘悸。
“哦,是藥三分毒,嚴大夫開的藥方,自然有他的道理。”楊虎聽後,爽快一笑,不以為意:“小姑娘,可不要去問你父親喲!不然他會以為你不相信他的醫術,會很傷心的。”
楊虎說完這一席話,臉上一派神秘。清淺許是也受其影響,甚是自責且暗含哀求的意味道:“那你們一定要替我保守秘密呀!”
“那是自然。”楊虎一口應承。
待到清淺走後,船艙裏陷入靜寂。
“以後,端來的藥你不要喝。”楊虎盯著何濕衣的眼神,甚是鄭重。
“為什麼?”何濕衣甚是不解。
“你聽大哥的便是,那裏來這樣多的廢話。”楊虎微顯出煩躁的情緒。
“難道,你覺得……”何濕衣將後麵的話,止在喉間。
“不管那小娃子的話,是不是真,我們都得以防萬一。”
“可是,如果我們不喝,他們會不會起疑?”畢竟還未曾經曆過人心叵測,何濕衣一時間顯出幾分驚慌失措。
“誰說我們不喝。”楊虎微微一笑,再轉過來看向何濕衣時,已是一臉凝重,似是下了什麼決心般:“有些事,是時候告訴你了。”
相識至今,何濕衣還未見過楊虎如此神色。完全沒有了往日的粗俗,愚笨之態。雖仍在病中,神采間,卻好似是添了幾分別樣的氣度。
沉穩,堅實與剛硬。
“你知道我是誰嗎?”楊虎的臉上又掛上了嬉笑的神色。
“你……”何濕衣顯然不能理解這莫名其妙的一問。
“小子,老子為了你,在這船上憋屈了幾個月。到頭來,興許你還不知道我是何許人也,真是虧大發了。”楊虎半是諧戲的口氣。
“那你是誰?”何濕衣漸覺出了其中的不同尋常,但他相信,楊虎對他,是全無惡意的。
“錦遠總司令隨身侍衛官——胡楊。”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何濕衣一臉茫然的看著楊虎,哦,不是。是胡楊,他說出那句話後,臉上滿是驕傲的神彩。
“怎麼沒關係,不然,你以為我怎麼會平白無故的跑來這裏當夥夫。”楊虎呼哧著,鼻孔裏護著粗氣,甚是火大的樣子。
“老夫人剛剛過世,司令擔心你們母子少了依傍,無人庇護,所以才派了我前來……少夫人真是心狠手辣,不過幸虧你母親也不糊塗。”楊虎說的不甚清楚,但何濕衣隱約已猜測出一二。
駱老夫人過世,在不大的竹園早已是人盡皆知。
“我父親是誰?”何濕衣的語氣也顯出鄭重。
“駱總司令。”
“有人要害我?”
“置於死地,司令夫人。”
胡楊這般坦然,倒叫何濕衣一時間無話。心裏百味陳雜,莫可名狀。
之後的幾日,衛兵送來的為兩人熬好的湯藥。連同何濕衣的那一份,楊虎係數喝淨。
等船快要靠近錦遠,楊虎與何濕衣的病情急轉變壞。在嚴業正上船靠岸的前一夜,楊虎病死船艙。
次日,船艙上下一片嘩然。
領頭長官的意思,是要何濕衣與楊虎一同離船。
何濕衣與楊虎這幾日相處,自然深知自己的處境,堅持不肯下船。幾個衛兵,死命的踢打他,他抓住船沿的手就是不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