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幾人遊出了大海，找了一處酒店進行休整。
東城「藍月」旅館的霓虹招牌在雨幕中苟延殘喘，缺筆少畫的\"月\"字忽明忽暗。萊克把發燙的變異左臂浸在浴缸裏，冰塊撞在陶瓷壁上的聲響像老式電報機。
\"你媽要是知道你用浴缸冰鎮機械臂，\"羅傑叼著能量棒窩進彈簧沙發，\"準得拿笤帚抽你屁股。\"
萊克撩起濕漉漉的銀發，水珠順著下巴滴在胸前的銀鏈墜上。那是母親留下的遺物，此刻墜盒裏的全息照片突然閃爍——八歲生日時凱瑟琳在院子裏烤蘋果派，可背景裏的櫻花樹分明是蘭音大廈的裝飾植被。
\"你確定你媽是家庭主婦？\"哈莉特突然用口紅敲了敲鏈墜，\"上周我在墳場看見塊墓碑，上麵寫凱瑟琳·斯諾是蘭音2080年醫療部優秀員工。\"
鼴鼠的機械觸手從通風管探出，夾著半包發黴的薯片：\"蘭音員工數據庫顯示，她在生育你前三個月參與過神經接口臨床試驗。\"呼吸麵罩的變聲器掩不住嘲諷，\"好一個u0027普通家庭主婦u0027。\"
萊克猛地攥緊鏈墜，金屬棱角刺進掌心。浴缸裏的冰塊突然炸裂，左臂鱗片浮現出血色紋路——竟是母親手寫的實驗日誌片段：「EVE-13胚胎穩定性不足，建議加強記憶錨點......」
\"嘿！冷靜點！\"白蟻用霓虹假肢敲打冰箱，\"你胳膊在結霜，老子的啤酒要凍爆了！\"
羅傑突然扯開衣領，露出機械肺外殼上歪歪扭扭的刻字：\"K.S.最棒媽媽\"，那是三年前萊克喝醉時刻的。\"去年你生日發酒瘋，非說你媽烤的蘋果派有軍用鎮定劑的味道。\"
哈莉特踢開吱呀作響的折疊椅，皮靴跟粘著張泛黃傳單——「蘭音製藥產後護理計劃，讓每位母親成為超級AI」。日期是2080年2月，萊克出生當月。
\"戴維斯上周給我換藥時，\"鼴鼠突然開口，\"護理記錄寫著u0027第2104次記憶矯正完成u0027。\"機械觸手投影出病曆截圖，家屬簽字欄裏凱瑟琳的電子簽名泛著詭異的藍光。
萊克突然想起十二歲那年，母親總在深夜對著空氣比劃實驗手勢。當時以為她在練習廣場舞，現在想來那些動作分明是蘭音的操作規程。
窗外炸響驚雷，停電的瞬間，變異左臂的鱗片自主發光。浴缸水麵倒映出的不再是銀發青年，而是漂浮在培養艙裏的嬰兒，後頸烙著EVE-13的條形碼。
\"你們說......\"萊克的聲音比冷凍液還冷，\"如果我現在去老房子，地下室會不會擺滿克隆艙？\"
羅傑突然把能量棒砸向電視機，雪花屏閃爍間閃過凱瑟琳的臉——她在蘭音表彰會上接過獎杯，背景裏的實驗室編號正是萊克夢中反複出現的數字。
\"明天去挖墳。\"哈莉特的口紅在牆紙黴斑上畫出血色叉號，\"真的假的一撬就知。\"
白蟻默默掏出把激光鏟，霓虹假肢映得鏟麵流光溢彩：\"押五塊錢，棺材裏是蘭音的服務器零件。\"
雨點砸在鐵皮屋頂的聲響突然規律起來，像極了母親哄睡時哼的《綠袖子》。萊克摸到左臂新浮現的條形碼，冰涼的觸感與記憶裏母親臨終的指尖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