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此時,忽聽得幾下細微異常的響聲,混在風聲之中,幾不可辨。慕容傷應變奇速,雙袖舞動,揮起一股勁風,反擊了出去,眼見銀光閃動,幾千百根如牛毛的小針從四麵八方迸射開去。慕容傷縱身急躍,向上飛開。身在半空,一瞥眼間,見那青銅大鼎的鼎蓋一動,有什麼東西要從鼎中鑽出來,身子下落,雙足踏住鼎蓋。隻覺鼎蓋不住抖動,當即使出“千斤墜”功夫,硬將鼎蓋壓住。其時兔起鶻落,隻片刻間之事,慕容傷剛將那鼎蓋壓住,四周眾人的呼喝之聲已響成一片:“哎喲,快取解藥!”
“這是碧磷洞的牛毛針,一個時辰封喉攻心,最是厲害不過。”“桑土公這臭賊呢,在哪裏?在哪裏?”“快揪他出來取解藥。”“這臭賊亂發牛毛針,連我這老朋友也傷上了。”
“桑土公在哪裏?”“快取解藥,快取解藥!”
“桑土公在哪裏?”“快取解藥!”之聲響成一片。中了毒針之人有的亂蹦亂跳,有的抱樹大叫,顯然牛毛針上的毒性十分厲害,令中針之人奇癢難當。
“操你奶奶的桑土公,我他媽的沒被童姥殺死,也要被你的毒針給害死了。”這無數毒針,顯然是有人開動銅鼎中的機括,從鼎中發射出來。銅鼎從空而落,引得眾人的抬頭觀望,鼎中之人便乘機發針,若不是他見機迅速,內力強勁,這幾千枚毒針都已鑽入他的肉裏了。慕容傷內勁反激出去的毒針,有些射在旁人身上,有些射在鼎上,那偷發暗器之人有鼎護身,自也安然無恙。
慕容傷心想,桑土公今天就讓跟你好好玩玩。隻覺得腳下鼎蓋不住抖動,顯是那人想要鑽出來。慕容傷左手搭在大鬆樹的樹幹,已如將鼎蓋釘住在大鬆樹上,那人要想鑽出鼎來,若不是以寶刀寶劍破鼎而出,便須以腰背之力,將那株鬆樹連根拔起。鼎中人連連運力,卻哪裏掀得動已如連在慕容複身上的那株大鬆樹?
慕容傷使出“鬥轉星移”功夫,將鼎中人的力道都移到了大鬆樹上。那鬆樹左右搖晃,樹根格格直響,但要連根拔起,卻談何容易,樹周小根倒也給他迸斷了不少。隻覺那鼎蓋又掀動兩下,忽然間鼎蓋再無動靜。四下裏的號叫之聲,卻響得更加慘厲了。
天山童姥之名,一至如斯!
地上忽然一快隆起,迅速從鼎下向遠處鑽去,慕容傷知道是桑土公。淩空躍起,人尚在空中,手中烏光大熾,“嗤”一道烏黑光澤的半月形氣刃向那地上隆起快速移動的物體擊去。
“轟”地麵快速移動的隆起之物,被慕容傷無形氣刃擊中驀地一滯,再動時速度也不似先前靈活了,顯然受了重傷猶之掙紮著奔逃。
“桑土公在此!要解藥的快來呀!”慕容傷一腳踏向地麵,正踩在桑土公身上,一縷陰寒真氣順著右腳湧泉穴向地下桑土公襲去。
在地下的桑土公忽覺四周猛然寒冷了許多,身體更是冰凍得如墜入冰窖,意識到不對,知道在地下的優勢已經蕩然無存,又一咬牙,從前方竄出地麵。
慕容傷一手抓起桑土公,見那些中毒的人聞訊趕來向桑土公要解藥,
哈哈大笑著把桑土公擲出去,“桑土公來啦!”。
桑土公被他一擲之下摔的七葷八素,顫巍巍的站起,搖晃幾下,雙膝一軟,坐倒在地。
四周十餘人叫道:“桑土公,取解藥來,取解藥來!”向他擁了過去。
桑土公左手在地下一撐,想要站起,但受傷不輕,終究力不從心。瞬間被人包圍著。
便在此時,一道金光、一道銀光從左首電也似的射來,破空聲甚是淩厲。慕容傷知道對方號稱三十六洞、七十二島之眾,人數眾多不能戀戰,展開“浮光掠影”,竟沒人能近得身來。
就在人聲喧嘩鼎沸,場麵大亂時,忽聽得一個清朗的聲音從半空中傳了下來:“天山童姥若已親至,爾等焉有命在?”聲音看似輕柔低沉,然傳到群雄耳中時,猶如戰鼓齊鳴,實實在在敲擊在眾人心中。
話音剛落,又一冷峭傲慢的聲音遠遠傳來:“天山童姥此刻尚在縹緲峰靈鳩宮享福,哪裏在乎爾等小小伎倆!”聲音比之先前那人有過之而無不及,顯然功力更勝一酬。
群雄得此兩聲點撥,豁然開朗,心中暗罵:“童姥若至,我等密謀造反,現在隻怕早已一命嗚呼,怎會在這活蹦亂跳?我也是對天山那個人畏懼太深,居然聞其名就生不出抗拒之心,今日忒也丟人!”當下打鬥也漸漸罷手。慕容傷趁此機會鑽向人群更深處,三十六洞、七十二島人數眾多,又是在黑夜,誰也沒有在意這個多出來的無名之人。
“中毒之人命在頃刻,還是及早醫治的為是。各位瞧貧道薄麵,暫且罷鬥,慢慢再行分辨是非如何?”眾人抬頭向聲音來處望去,隻見一株樹頂上站著一個黑須道人,手握拂塵,著足處的樹枝一彈一沉,他便也依勢起伏,神情瀟灑。燈火照耀下見他約莫五十來歲年紀,臉露微笑。
人群中一個長臂長腿的黑衣人,手中鬼頭打一橫,沉聲道:“尊駕何人?”人叢中一個聲音道:“烏老大,這人來頭……來頭很大,是……是個……了不起……了不起的人物,他……他……他是蛟……蛟……蛟……”連說三個“蛟”字,始終沒能接續下去,此人口吃,心中一急,便一路“蛟”到底,接不下去。烏老大驀地裏想起一個人來,大聲道:“他是蛟王……蛟王不平道人?”口吃者喜脫困境,有人將他塞在喉頭的一句話說了出來,忙道:“是……是……是啊,他……他……他是……蛟……蛟……蛟……蛟……”說到這個
“蛟”字卻又卡住了。烏老大不等他掙紮著說完,向樹頂道人拱手說道:“閣下便是名聞四海的不平道長嗎?久聞大名,當真如雷貫耳,幸會,幸會。”他說話之際,餘人都已停手罷鬥。那道人微笑道:“豈敢,豈敢!江湖上都說貧道早已一命嗚呼,因此烏先生有些不信,是也不是?”說著縱身輕躍,從半空中冉冉而下。本來他雙足離開樹枝,自然會極快的墮向地麵,但他手中拂塵擺動,激起一股勁風,拍向地下,生出反激,托住他身子緩緩而落,這拂塵上真氣反激之力,委實非同小可。烏老大脫口叫道:“‘憑虛臨風’,好輕功!”他叫聲甫歇,不平道人也已雙足著地,微微一笑,“天山童姥並沒有來,實乃有人造謠生事,先請桑土公取出解藥,解治了各人的傷毒。”他語氣甚是和藹,但自有一份威嚴,叫人難以拒卻。何況受傷的數十人在地下輾轉呻吟,神情痛楚,雙方友好,都盼及早救治。
烏老大說道:“桑胖子,瞧著不平道長的金麵,咱們非賣帳不可。”桑土公一言不發,雙手在地下撥動,迅速異常的挖了一洞,取出一樣黑黝黝的物事,卻是個包裹。他打開布包,拿了一塊黑鐵,轉身去吸身旁一人傷口中的牛毛細針。那黑鐵乃是磁石,須得將毒針先行吸出,再敷解藥。此人矮矮胖胖,似乎十分笨拙,豈知動作敏捷之極,十根棒槌般的胖手指,比之小姑娘拈繡花針的尖尖纖指還更靈巧。隻一頓飯功夫,桑土公已在眾人傷口中吸出了牛毛細針,敷上解藥。各人麻癢登止。有的人性情粗暴,破口大罵桑土公使這等歹毒暗器,將來死得慘不堪言。桑土公遲鈍木訥,似乎渾渾噩噩,人家罵他,他聽了渾如不覺,全不理睬。不平道人微笑道:“烏先生,三十六洞洞主、七十二島島主在此聚會,是為了天山那個人的事麼?”
烏老大眉頭一皺臉上變色,隨即寧定,說道:“不平道長說什麼話,在下可不大明白。我們眾家兄弟散處四方八麵,難得見麵,大家約齊了在此聚聚,別無他意。”眼神四麵掃了一遍,“先前那姓燕的二人跑哪了?”
“怕是早已逃離升天啦!”人群中有人道,氣若遊絲,聲音低沉婉轉。
烏老大搖手道:“罷了罷了,反正我們三十六洞、七十二島的兄弟前來聚會,又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讓他們走了就是,我們也沒必要得罪那些朝廷中人。”
不平道人笑道:“烏老大,你們這一生受盡了縹緲峰靈鷲宮天山童姥……”這“天山童姥”四字一出口,四周群豪都不自禁的“哦”了一聲。這些聲音都顯得心情甚是激動,有的驚懼,有的憤怒,有的惶惑,有的慘痛,更有人退了幾步,身子發抖,直是怕得厲害。
隻聽不平道人續道:“各位受盡天山童姥的ling辱荼毒,實無生人樂趣,天下豪傑聞之,無不扼腕。各位這次奮起反抗,誰不願相助一臂之力?連貧道這等無能之輩,也願拔劍共襄義舉,何況傷有劍神、芙蓉仙子等人襄助。”
烏老大苦笑道:“道長不知從何處得來訊息,那全是傳聞之誤。童婆婆嘛,她老人家對我們管束得嚴一點是有的,那也是為了我們好。我們感恩懷德,怎說得上‘反抗’二字?”
慕容傷趁此時機在人群中穿插搖曳著,似是在尋找著什麼。他輕功又高,加上眾人業已偃旗息鼓,即便有人注意到穿白衣的慕容傷也沒說什麼,隻是吩咐,“哪門派的?站好自己的隊,別亂跑!”
慕容傷點頭道:“是,是,隻是我找不到我那些同伴,這不正在尋找麼?”
那人見三十六洞、七十二島人數不少,理解道:“看兄弟你身穿白衣,又是白布蒙麵,想必是南海椰花島黎夫人一派的吧?”
“是啊,是啊!這位大哥當真是見多識廣哪!”
那人嗬嗬笑道,“黎夫人等人在東南方,諾!就在那邊”
“哦,謝過大哥了。”說著嘻嘻笑著向另一個方向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