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世道頗不寧靜,先有大燕國在幽雲崛起;緊接著大遼大起十萬大軍揮師南下,卻落得铩羽而歸的場麵,雙方幾乎沒打什麼硬仗。西夏為什麼會與一個剛剛立國的“小邦”約為秦晉之好?這其中是否夾雜著什麼企圖?
就在今天,大宋官方終於把神宗駕崩的消息透露出來了,不過消息卻說:神宗因內外交困之下憂勞而死。宋神宗是宋朝一位有所作為的皇帝,他能力排眾議,任用王安石實行變法,而且變法的決心很大,這是十分難能可貴的。他病死時,遠在燕京的王安石作詩哭悼說:“老臣他日淚,湖海想遺衣。”王安石當然知道,宋神宗一死,新法更無法繼續推行了。
公元1078年,宋神宗病死,十歲的幼子(第六子)趙煦繼位,就是宋哲宗。當時曹太皇太後已死,高太後尊為太皇太後,向皇後尊為皇太後。高太皇太後臨朝聽政,處理軍國大事,建年號元祐。這位太皇太後任用名臣,廢除苛政,百姓康樂,華髟綏安,實是中國曆代第一位英明仁厚的女主,史稱‘女中堯舜’。
高太皇太後一貫反對變法,她剛一執政,就重用司馬光。司馬光入為尚書左仆射、門下侍郎,即薦用文彥博、呂公著、馮京、劉摯、範純仁、範祖禹、呂大防、韓維、李常、孫覺、梁燾、王岩叟、朱光庭、蘇轍等,變法派的主要官員呂惠卿、呂嘉問、蔡確、章惇等相繼被排擠出朝,以司馬光為首的保守派在高太皇太後的支持下,一舉奪取了全部的軍政大權。保守派還準備把變法派以及與變法派有聯係的曾布,蔡京、蔡卞、沈括、張商英等列為奸黨,一網打盡。
以司馬光為首的保守派上台以後,立即罷行新法,在一年左右的時間裏,王安石所實行的各項新法,幾乎全部被罷廢。這事,史稱“元祐更化。而始作俑者的王安石雖然不在忭京,也被貶為庶人,以後不準在塌入仕途。可喜的是,燕國招賢館遍請天下有才學之人入朝,因此,大宋那些失勢官員們,此刻在大燕成了搶手貨。在王安石的一紙號召下,紛紛在大燕落足。
不過這些政變在江湖之人眼中看來,卻是皇家之事,隻要不是與他們有著直接關聯的,誰也不會操心地關心大宋內部政事。
江湖依舊一天一天地流動著,沒有因空暗冷凝的氣氛而停滯。
擂鼓山下,此刻天聾棋會業早已結束,想那無崖子七十年的功力也早已授與虛竹和尚。得到功力的虛竹,他要追上慧方等人,同回少林,稟告方丈和自己的受業師父;同時內心深處,也頗有“溜之大吉”之意,要擺脫逍遙派群弟子的糾纏。他疾行了半個時辰,越奔越快,始終沒見到慧字六僧。他已得逍遙老人七十餘年神功,奔行之速,疾逾駿馬,剛一下嶺便已過了慧字六僧的頭。他隻道慧字六僧在前,拚命追趕,殊不知倉卒之際,在山坳轉角處沒見到六僧,幾個起落便已遠遠將他們拋在後麵。虛竹直追到傍晚,仍不見六位師叔伯的蹤跡,好生奇怪,猜想是走岔了道,重行回頭奔行二十餘裏,向途人打聽,誰都沒見到六個和尚。這般來回疾行,居然絲毫不覺疲累,眼看天黑,肚裏卻餓起來了,走到一處鎮甸的飯店之中,坐下來要了兩碗素麵。
方圓數裏之內惟有此間飯店,虛竹掃了飯店一眼,見這飯店也有不少客人正用飯。東首靠窗的一桌坐著三位少年。這三位少年盡皆異常俊美之人,一少年身穿黑衣,英氣勃勃,旁邊放有長劍,也似是江湖兒女;另一位,少年一襲白衫,劍眉斜插,頭發像是精心梳理過的,雙目卻透露出狡黠的光芒,嘴唇上麵八字胡須;吃飯的同時,手中拿的是一把扇子,一把烏黑透亮的扇子,似非尋常折扇可比,給人一種妖異的感覺;另一位少年俊雅非凡,秀眉星目,皮色白淨,相貌極美,約莫十七八歲年紀,我見猶憐,給人一種想要保護他的強烈感情。
自然這三人正是離開燕京的慕容傷、木婉清、銀川公主三人,三人趕來時,天聾棋局已經結束。天色又將黑,是故趕來此家飯店,準備用飯歇息。
西首靠窗的座頭上坐著個青衫少年,秀眉星目,皮色白淨,相貌極美,給人一種古靈精怪的感覺。此少年卻是女扮男裝的阿紫。慕容傷與木婉清二人皆有易容,阿紫也沒有注意,銀川公主沒有易容,阿紫卻也不認識。慕容傷與木婉清在小鏡湖時見過阿紫,何止見過,慕容傷還恐嚇過她呢!此時,見阿紫穿著男裝,也沒點破。
素麵一時未能煮起,虛竹不住向著店外大道東張西望,阿紫忽然朗聲道:“和尚,你在等什麼人麼?”
虛竹道:“正是!請問小相公,你可見到六個和尚麼?”
那少年道:“沒見到六個和尚,一個和尚倒看見的。”虛竹道:“嗯,一個和尚,請問相公在何處見到。”那少年道:“便在這家飯店中見到。”虛竹心想:“一個和尚,那便不是慧方師伯他們一幹人了。但既是僧人,說不定也能打聽到一些消息。”問道:“請問相公,那和尚是何等模樣?多大年紀?往何方而去?”那少年微笑道:“這個和尚高額大耳,闊口厚唇,鼻孔朝天,約莫二十三四歲年紀,他是在這飯店之中等吃兩碗素麵,尚未動身。”虛竹哈哈一笑,說道:“小相公原來說的是我。”那少年道:“相公便是相公,為什麼要加個
‘小’字?我隻叫你和尚,可不叫你作小和尚。”這少年說來聲音嬌嫩,清脆動聽。虛竹道:“是,該當稱相公才是。”
木婉清與銀川二女此時已盡釋前嫌,兩個姑娘間親熱的很,反倒把慕容傷顯得冷落了下來。二女見阿紫刁難虛竹,不由捂嘴吃吃笑起來,慕容傷輕聲道:“先別高興,馬上可能會有麻煩,到時候你們要聽我的哦。”
木婉清白了慕容傷一眼,“人家好好地,你怎麼知道便會有麻煩的?”
“嗬嗬,婉......哦,段公子莫是不相信我,我以前何時打過誑語。”
木婉清也知道他有時候雖然說的天馬行空,但事實往往與他所料八九不離十,“就是你的這張嘴巴,跟烏鴉嘴一樣,什麼壞事啊,被你一說就中,今天我倒也看看你說的還是不是真的有什麼麻煩?”
“好了木姐姐,傷哥說的也是為了以防萬一,我們聽著他的就是。”銀川公主善解人意地道,畢竟江湖經驗不足,木婉清雖然喬裝男兒身,她仍是不忘喊她姐姐。
“嗬嗬,還是李公子聽話啊!下次記得稱呼他段公子哦!”慕容傷向著銀川眨眨眼,促狹地說。
說話之間,店伴端上兩碗素麵。虛竹道:“相公,小僧要吃麵了。”那少年道:“青菜蘑菇,沒點油水,有什麼好吃?來來來,你到我這裏來,我請你吃白肉,吃燒雞。”虛竹道:“罪過,罪過。小僧一生從未碰過葷腥,相公請便。”說著側過身子,自行吃麵,連那少年吃肉吃雞的情狀也不願多看。他肚中甚饑,片刻間便吃了大半碗麵,忽聽得那少年叫道:“咦,這是什麼?”虛竹轉過頭去,隻見那少年右手拿著一隻羹匙,舀了一羹匙湯正待送入口中,突然間發見了什麼奇異物件,羹匙離口約有半尺便停住了,左手在桌上撿起一樣物事。那少年站起身來,右手捏著那件物事,走到虛竹身旁,說道:“和尚,你瞧這蟲奇不奇怪?”
虛竹見他捏住的是一枚黑色小甲蟲,這種黑甲蟲到處都有,決不是什麼奇怪物事,便問:“不知有何奇處?”那少年道:“你瞧這蟲殼兒是硬的,烏亮光澤,像是塗了一層油一般。”虛竹道:“嗯,一般甲蟲,都是如此。”那少年道:“是麼?”將甲蟲丟在地下,伸腳踏死,回到自己座頭。虛竹歎道:“罪過,罪過!”重又低頭吃麵。他整日未曾吃過東西,這碗麵吃來十分香甜,連麵湯也喝了個碗底朝天,他拿過第二碗麵來,舉箸欲食,那少年突然哈哈大笑,說道:“和尚,我還道你是個嚴守清規戒律的好和尚,豈知卻是個口是心非的假正經。”虛竹道:“我怎麼口是心非了?”那少年道:“你說這一生從未碰過葷腥,這一碗雞湯麵,怎麼卻又吃得如此津津有味。”虛竹道:“相公說笑了。這明明是碗青菜蘑菇麵,何來雞湯?我關照過店伴,半點葷油也不能落的。”那少年微笑道:“你嘴裏說不茹葷腥,可是一喝到雞湯,便咂嘴嗒舌的,可不知喝得有多香甜。和尚,我在這碗麵中,也給你加上一匙羹雞湯罷!”說著伸匙羹在麵前盛燒雞的碗中,舀上一匙湯,站起身來。
虛竹大吃一驚,道:“你……你……你剛才……已經……”那少年笑道:“是啊,剛才我在那碗麵中,給你加上了一匙羹雞湯,你難道沒瞧見?啊喲,和尚,你快快閉上眼睛,裝作不知,我在你麵中加上一匙羹雞湯,包你好吃得多,反正不是你自己加的,如來佛祖也不會怪你。”
虛竹又驚又怒,才知他捉個小甲蟲來給自己看,乃是聲東擊西,引開自己目光,卻乘機將一匙羹雞湯倒入麵中,想起喝那麵湯之時,確是覺到味道異常鮮美,隻是一生之中從來沒喝過雞湯,便不知這是雞湯的滋味,現下雞湯已喝入肚中,那便如何是好?是不是該當嘔了出來?一時之間彷徨無計。那少年忽道:“和尚,你要找的那六個和尚,這不是來了麼?”
說著向門外一指。虛竹大喜,搶到門首,向道上瞧去,卻一個和尚也沒有。他知又受了這少年欺騙,心頭老大不高興,隻是出家人不可嗔怒,強自忍耐,一聲不響,回頭又來吃麵。虛竹心道:“這位小相公年紀輕輕,偏生愛跟我惡作劇。”當下提起筷子,風卷殘雲般又吃了大半碗麵,突然之間,齒牙間咬到一塊滑膩膩的異物,一驚之下,忙向碗中看時,隻見麵條之中夾著一大片肥肉,卻有半片已被咬去,顯然是給自己吃了下去。虛竹將筷子往桌上一拍,叫道:“苦也,苦也!”那少年笑道:“和尚,這肥肉不好吃麼?怎麼叫苦起來?”虛竹怒道:“你騙我到門口去看人,卻在我碗底放了塊肥肉。我……我……二十三年之中,從未沾過半點葷腥,我……我……這可毀在你手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