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瓷怕疼,也怕死。
懦弱是人的本性,求生是人的本能。
世界上有成百上千種死法,如果讓溫瓷選的話,他一定會選擇一種最安靜,最不疼的。
溫瓷連藥都覺得苦,在疼痛中死去,對他來說是最過於痛苦的事。
現在,活著也成了一種痛苦。
溫瓷現在像是一個裝著蜜糖的瓷罐,掉地上砸碎了,瓷渣和糖混在一塊。破碎的瓷瓶,吃了會劃破喉嚨的糖……
溫瓷橫豎都疼。
第二天的時候。
ICU病房的小男孩醒了,轉進了普通病房,周應去看他的時候,年幼的孩童瞳孔中透著麻木與一絲厭惡……
在父母出去給他接水時,他抹了抹眼睛,慘白的唇瓣張合著,“醫生……”
“不是說別救我的嗎?”
小男孩小聲低喃著:“我們家沒有錢了……我想媽媽再生一個健康的孩子,媽媽很辛苦……爸爸也是,他們還會有健康的小孩。”
周應的心頭一顫。
他難以想象如此成熟的話,是從一個七歲孩子嘴裏說出來的。周應伸手摸了摸小男孩的頭,“會好起來的。”
“不會的。”小男孩神情淡漠。
遠超於年齡的冷靜,讓人止不住的心疼。
小男孩的父母端著熱水壺回來,周應做完檢查後,小男孩的父親跟著出了病房,在病房門口,他問起了手術醫療費的事。
周應大致說了個數。
男人的麵色一白,抿著的唇鬆開,小幅度的顫抖著。
周應明白,作為醫者他隻有治病的義務。他看著男人背影滄桑的往病房裏回,鬢角的白發飛長,中年的男人恍惚間老了十幾歲。
周應的瞳孔也隨之渙散。
傍晚,周應再去做檢查的時候,帶了一顆糖,他把糖給小男孩,陪他聊天,哄他吃飯。
小男孩笑著對周應說:“哥哥,你真好。”
周應摸著小男孩的頭,“爸爸媽媽也很好。”
小男孩重重點頭,“那我以後還能做他們的孩子嗎?”
“能的,一定能的。”
周應經常陪著小男孩,回家時,說的也都是這個話題,溫瓷隻是點點頭,然後笑著說:“周應,我也想你可以這樣陪著我。”
周應還沒說話。
醫院的電話就打過來了,說是小男孩突然發燒,進入危險期了。周應撂下筷子就要走,溫瓷忽然喊住了他。
“以後陪你。我先去醫院看看,他還小,要是高燒不退,可能活不了了……”周應親吻著溫瓷的額頭。
“我也小……”
“是是是,你最小,以後出去給你買兒童套餐。”
周應笑著摸了摸溫瓷的肩膀,溫瓷沒有說話,他就站在屋子裏,目送周應離開。
情緒被漆黑的夜幕裹挾著,找尋不到一丁半點的光。
周應走了,第二天也沒回來。
溫瓷又自己一個人去醫院了,醫生見溫瓷還是一個人,他眉頭緊蹙著,“你家人呢?”
“他很忙。”
“再忙陪你來醫院的時間都沒有?你的情況很嚴重。”
溫瓷低了低頭,輕輕“嗯”了一聲,“我一個人也是一樣的。”
他抬頭看著醫生,等待醫生宣布著他的病情。
在醫生確診溫瓷是胃癌晚期時,溫瓷的臉上沒有太大的情緒起伏,好像已經接受了這個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