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捉賊捉髒!”朱棣眼眸如把出鞘的利刃,從朱允炆臉上淩厲地刮過,直逼向方孝孺:“敢問人證物證何在?”
“周庶人次子朱有爋上奏朝廷,告發有周庶人謀逆之心!”齊泰見朱棣這麼一問,好比是獵物自己鑽入口袋,心中頓時暗喜不已。
朱棣深遂的眼眸中露出傲慢輕蔑的笑影:“那代王呢?”
“代庶人殘暴不仁,眾所周知!”黃子澄已然是等著甕中捉鱉,不覺露出得意之色:“陛下不徇私情,以正綱紀!”
“好一個眾所周知!”朱棣眼光一變,如鋒刃直刺向朱允炆:“陛下一向寬仁,何故此番隻聽信一麵之詞,未經宗人府彙審,就對二王削藩流放!”
黃子澄和齊泰二人驟然語塞,一味急功近利進行削藩,從未對二王進行審訊。卻未曾料想由此被朱棣抓住了紕漏。就連方孝孺也較勁了腦汁也不曾找到反駁朱棣的理據。
然而,聽聞朱棣此言,殿外諸王聞言臉上紛紛浮現了怒色。
朱允炆感到自己已被朱棣逼到了牆角,背脊上冷汗如雨下,將中單後片全部染濕。
“陛下作為一國之君,”朱棣已是一語壓倒了眾臣,更是得理不讓:“怎能聽信奸佞之臣所言,殘害我皇室宗親?”轉瞬間,眼眸中隱隱閃著淚光:“皇考在天之靈會作何感想?”
“四皇叔,朕並非……”朱允炆心底裏一涼,顫顫巍巍地嚅動著嘴唇。
卓敬霎時明白朱棣這是在激化諸王和朝廷矛盾,又見朱允炆臉色發白,心中暗叫不妙。忙不迭地說道:“燕王殿下即使要為周、代二王鳴不平,也不得在殿前對陛下不敬!兩者豈能混為一談?”
朱允炆本就對削藩一事頗有猶豫,而今被朱棣抓著痛腳,更覺心虛:“朕並非想殘害二位皇叔,隻是事出突然,所以難免有疏忽之處。”又見不僅是殿內的大臣,還是殿外的諸王臉上都有怒意,隻得打著圓場:“朕知道四皇叔是出於對周、代兩位皇叔的關心,才會殿前失禮。朕不會為此降罪於四皇叔。”
眾臣聞之臉色乍然大變,朱棣這般不敬和挑釁,作為皇帝的朱允炆竟然不追究!
“燕王殿前不拜,如此不敬,陛下怎能就此輕縱!”卓敬氣得火冒三丈。
朱棣眼中燃起了一股幽暗的火苗:“卓大人一再相逼,居心何在?是想讓本是同根的陛下與本王相殘嗎?!”
“四皇叔不要誤會,卓愛卿絕非此意。”朱允炆心中大駭,忙兩頭安撫道:“卓愛卿,燕王乃是朕的至親四叔,若有何過錯,朕也該包容著。”
卓敬氣得直想跳腳,大叫道:“楊堅、楊廣兩人難道不是父子?!”
朱允炆臉色驟然變得煞白。
“爾等執意要陛下處罰本王,便是陷陛下於不忠不孝之境!”朱棣得意睨著朱允炆滿臉不知所措的神情:是時候給你小子一個台階下了。嘴角微微上揚,傲慢之氣更勝:“皇考在世之時,曾有旨意:本王若是腿疾複發,可免跪拜之禮!”
眾臣氣得唯有幹瞪眼份兒,反而殿外的諸王臉上都露出了勝利的喜悅之色。
“此事朕也記得皇祖父生前有過此旨意。”朱允炆悻悻地說道:“朕不會追究此事。眾卿家不得再提此事!”
朝堂之上頓時陷入了一片安靜,眾臣隻得啞忍著心頭的怒火,恨恨地瞪了朱棣一遍又一遍。
“多謝陛下恩典。”朱棣對著朱允炆嘲諷地看了一眼,拱手行了禮。
朱允炆看著那個眼神暗下牙關緊咬,心中恐懼被無盡恨意所取代。事到如今才知道,朱棣這是在進京之時已將所有事都預謀好了!今日朝拜根本就是蓄意要自己當眾出醜!
經過了奉天殿上的一番唇槍舌戰,朱允炆回到了乾清宮幾乎是虛脫地坐在了龍椅上。事到如今,他終於知道自己的這位四皇叔實在是個可怕之人。殿前這一輪較量,自己已經敗下了陣,往後要與他較量自己要如何才能占得上風,最終取得勝利?朱允炆陷入深深的苦惱和恐懼之中。
“啟稟陛下,”李德安躡著小步跑到朱允炆身邊,小心翼翼地輕聲道:“魏國公求見。”
“朕很累,誰都不想見。”朱允炆斜倚在龍椅上,疲乏地搖了搖頭。不見徐輝祖的不僅是因為自己感到身心疲憊,也是因為黃子澄的話讓他對徐輝祖也心裏不免存了芥蒂。
李德安應了一聲,使了馬雲去回複徐輝祖。不一會兒,馬雲又回到殿內對李德安耳語了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