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走蒼梧鎮，大哥就會失血而亡。”楚天弘隻能實話實說。
“那走……了呢？”楚天河止住粗喘，溫和地笑道：“我……我們都得死。”
“大哥！”楚天沐跪在身側，哀哀地哭了起來。
“哭什麼，男子漢大丈夫……不哭。”他抬手割下一縷長發，顫巍巍地遞到楚天弘手裏：“三弟，把它交給娘吧，就說我不能再盡孝了。”
“大哥。”
“沒……沒事，以後清風寨都聽你的，我們下輩子不做土匪……”
楚天河還想繼續，但一陣長咳已讓他噴出大片鮮血。
“好了……你們都下去。我自己往前……”
“大哥。”
“快……！別讓我死的沒意義！”
幾人看著馬車向前奔去，淚水早已湧滿眼眶。
前路到底會遇到什麼，楚天弘也不知道，因為他從來沒去過當陽坡。
“走吧！”楚天弘拉了拉憨妮。
憨妮卻呆立不動，而是冷冷地問道：“還有羽箭嗎？”
“有。”
“多少？”
楚天弘看了看眾人的箭筒：“三十七支。”
“嗯！俺要留下給大哥報仇。”
眾人從未想到憨妮會說這樣的話。楚天沐也是胸中一熱，悲聲說道：“我也要留下來。”
“二哥！”
楚天弘知道憨妮這樣做一定有原因：“報仇是我們以後的事，我現在要保證帶你們回去。”
“俺能報仇。他們一共四十一人，已經死了十三個，還有二十八個，三十七支箭足夠。”
憨妮說的正式，不容任何人質疑。
楚天弘一指遠去的馬車：“你能射中轅頂，我們就留下來報仇。”
轅頂是車棚上的銅鈴，尺寸也不過碗口大小。
雖然天上掛著冷月，但這個距離馬車都已模糊不清，更別說轅頂了。
憨妮轉身，直接彎弓搭箭。
羽箭破空，隻聽鐺的一聲脆響自前方傳來。
楚天弘知道，憨妮的話絕無虛言。
“報仇！”楚天弘把槍一舉，向著洛桑鎮奔去。
楚天弘是性子沉穩之人，他這番決定，並非單單隻為了給大哥楚天河報仇，而是要趁其不備，殺對方個回馬槍。
隻有搶了洋槍，他們才有底氣穿過當陽坡，才能保證大家安全回寨。
貨船仍舊停在龍豔河，沒有靠岸，不過船上卻點起了燈籠。
幽幽淡淡的燈光裏，可以清晰看到幾名府兵正在圍爐飲酒。
一人慶幸地說道：“大哥，此趟差事真是九死一生啊。”
“那是，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一名年老的府兵回道。
“大圍山真的是九曲十八寨，寨寨有土匪嗎？”
“當然，整個大圍山，知名的就有十八座山寨，不知名的其實更多。自古朝廷剿匪，從未全部繳清過。”
“為何？”
“還為何？剛才你也見識了他們的凶頑，僅憑弓箭就已擊殺了我們十三人。”
“那為何還要駐兵在此？”
“金子啊，大圍山遍地是黃金，上方也是為了拿金子和洋人打交道才派兵前來。”
“我聽說還要緝拿什麼格格？”
“顯玉格格！”
“哦，對對對……”小兵連連點頭：“還是大哥見多識廣。”
“識廣個屁！你知道顯玉格格是誰嗎？”
“不就是跟著狀元郎私奔的……”
“放屁！”
老兵未等小兵說完，一口唾沫啐在他的臉上：“別他媽人家說啥，你就信啥。顯玉格格是順親王的女兒。”
“抵抗洋人的順親王？”
“那是！”
老兵麵上充滿了自豪感，舉杯飲下一口酒，歎道：“可惜順親王因為支持譚嗣同等人變法，最後落了個滿門被抄，可歎可悲。”
“如此說來，顯玉格格也是那時候逃出京城的？”
“是的！清朝昏聵，但不乏忠勇之士。如若不是家庭所累，我也會隨他們成就英名。”
“英名就算了大哥，好死不如賴活著，這亂世天下，能有口飯吃就不錯了。”
小兵舉了舉酒杯，剛要與老兵對飲。他餘光裏，正好瞟見船頭的府兵一頭栽進了河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