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沅陵城吃了壯行酒,雇了艘蓬子船就從沅陵城出發了,一路過烏宿、明溪到鳳灘再上來就是王村,因為逆水再加上冬季枯水季節,雖然沒有什麼貨物緇重,但過灘的時候都還是得雇纖夫。真應了一句老話,隻要有人的地方就會有江湖,連酉水河上小小拉纖的纖夫也是如此。每一處險灘都由一夥拉纖人占著。而地理位置的好壞就按實力大小而劃分了。而每一夥拉纖的都是輪流出工,實行聯營製所有工錢均分。每到一處急灘下麵,就有纖夫老大在那兒等著呢看到有船上來就來攬生意,看船的吃水與船老大談定拉纖的人數工錢,招呼纖夫們把纖板往身上一套躬著腰就出發了。當然纖老大是不會拉纖的。拉纖的都是些貧窮人,按永順話講就是些田無巴掌地無角的窮人,他們即沒有作奸犯科的勇氣,又沒有足以謀生的技能,就隻能憑幾斤力氣去酉水河上拉纖了。五爺爺與袁五、魏無極三人站在船頭看纖夫們躬著身子,穿著草鞋在河岸的亂石叢中艱難的前行,聽著纖夫們喊著古老的號子,“大茨灘,小茨灘,魯王坐鎮石馬潭。人頭磯,人頭像,活像當年魯大王。”滄桑的歌聲傳唱著久遠的歌曲。過了閻王灘,鯉魚潭前麵就是王村了,在雄偉的碼頭旁一塊巨石上刻著“楚蜀通津”四個鬥大的字,從河底上來一百多級台階才到碼頭城門,城門後就是四裏長青石徹成的岩板街,街兩邊全是各種各樣的店鋪,架上堆滿了從外麵來的各種貨物及本地收的山貨、桐油等。街上買賣東西的生意人,放排的排工,跑船的船老大,裝卸貨物的苦力,喝酒逛街的閑人,各種人等熙來攘往,號子聲,叫賣聲,喧鬧聲,彙成了一片。三人一路走玩,看過了瀑布、銅柱,喝過了龍呤泉的泉水,吃過了符氏老店的薑糖,找了家吃住兩便的客店住了下來,招呼小二叫了個臘肉、豆腐用鮮魚煮了份湯做了飯三人吃過就去床上歇著了。才睡到半夜突然聽到街上暄鬧了起來,而且人聲漸行漸近,最後是打門聲,店老板起身開板門的聲音,接著一群人進店呯呯嗙嗙拉板登就坐聲、催著燒水衝茶聲、鬧得三人看來是睡不好了,五爺爺三人本就是好事之人,看到有熱鬧可瞧,哪裏還睡得著。五爺爺與魏無極索性起了床來到堂前,一會兒袁五也披著衣服來了,店老板滕老三看打擾了客人休息,實在不好意思,攬著五爺爺的手連聲說著對不起。五爺爺等三人來到堂前看見客廳裏麵有老有少,已經足足坐了二三十號人了,有人打著火把,有人提著棍棒就像要去與人撕打尋仇模樣。看到五爺爺三人走出來,都是一楞,待看清是幾個住店的客人也就沒有在意,一群人圍著一個白胡子老頭爭論不休。五爺爺等聽了半天再加上滕老三在旁解說才大致聽出個輪廓,原來是針對天祖教堂的租期已滿明年使用的問題分成了兩派在爭論,王村石板街中央路段有一處天祖教堂,是道光年間荷蘭傳教士占利士來王村傳教所興建的,建成後也在王村培育了一批天主教徒,其中就有滕老三的曾祖父滕北軒,後來因為八國聯軍,鬧義合團,白蓮教等風風雨雨的,王村天主教堂也經曆了繁榮衰敗,後來直到占利士在教堂裏離奇死亡,滕老三的曾祖父順勢接管了天主教堂,隨著年深日久天主教在王村的消亡,天主教也就成了滕老三家族的產業,但畢竟曾經是別人的東西,再說滕北軒死後留有遺訓任何滕家人不得變賣教堂和轉租給別人使用,所以就由族裏統一管理,開了個貨棧倉庫,租給來往客商使用。事情也一直順利,每年也確實給家族裏帶來了不少的贏利。但是不知從哪一年起教堂裏經常發現死貓死狗之類的動物屍體,而且全是全身失血而亡。尤其是三年前更發生了一樁可怕的事,那天是七月十六日,滕老三記得很清楚,因為剛過完月半節才三天,一到晚上街上就沒什麼人出來溜達,所以那天滕老三剛給沅陵來的一個土漆商人安排睡下,就準備收拾攤子關門睡覺,突然聽到教堂那邊傳來鬼哭狼嚎的聲音。因為離得比較近,再加上教堂裏管事的都是滕的自家兄弟,所以滕老三也比較著急,拎了根棍子就趕到教堂,一進門就看到本家的六叔攤倒了在門邊,再進到裏麵看到教堂的兩邊耳房裏全是鮮血,看門的兩個侄兒渾身是血的倒在床上,肚腹都讓什麼東西咬開了,看來早就死了。等把六叔叫醒才知道,本來今天剛好輪到六叔晚上值班,因為家裏來了個客人,所以來得有點遲,等吃完晚飯來到貨棧一進門,就看到兩名侄兒仰天倒在床上,一個渾身白毛尖嘴利爪仿佛老鼠樣的東西正在撕咬著侄兒的心肝,六叔看到這一幕當時慘叫一聲就暈死過去了。那怪物什麼時候走的都不知道。經過清點,貨物並沒有損失,給兩個侄兒家裏陪了筆錢,另外安排了人幫著看店。但從此教堂裏有鼠妖的說法也就不徑而走,雖然讓值班的人心裏有些害怕,但是從此也再沒有小偷敢來光顧倒也省了不少麻煩,這也讓滕家貨棧的生意格外地好。但是誰知道第二年的六月又發生了死亡事件,這次死的是滕家二房裏的老大,也是晚上值班時讓什麼東西吃完了五髒六腑,第二天才發現,當時那個慘呀,最後下葬時硬是把肚子裏塞了五斤棉花肚皮才鼓起來,後來再沒人敢去值夜,而且甚至傳出了當年占利士就是讓滕家曾祖父滕北軒害死的,現在他化身成為白鼠來找滕家人複仇的流言。一時間滕家人在王村的地位名聲瞬時下降,滕家人更是終是惶惶視教堂為禁地雖然最後重賞之下也請了兩個孤老(無兒無女之一)幫著守夜但滕家總得派個自家人才敢放心,必竟貨棧裏麵有著那麼多的貨物。最後滕家就製定了個製度,輪流值夜,以月為單位每晚兩人,輪流休息,互相照應,今年一年來倒也無事,隻是栽止到今晚剛好一年滿期,所以又得重新排班。所以滕家的本家兄弟今晚一起到教堂巡查過了,就到滕老三家來抽簽排班。因為今天來的都是他們家的堂兄堂弟,在教堂產生的利益上都是有份的,再說也關係到自家的生命安全,所以大家在這個問題上也出現了許多分歧。而滕家主事的人就是今晚人群中那個白胡子老頭,他是滕老三爺爺輩碩果僅存的老七,今年已經七十二歲。在他連罵帶吼的教育下,搞了半天終於把接下來的班次抽簽排好,沒排到的興高彩烈,抽到簽的垂頭喪氣,其中很不幸地就有滕老三。看到主人家滿臉的無奈,沒抽到的人趕緊偷偷走了,隻剩下幾個點兒背抽到值夜的人和滕老三的七爺爺,幾個人在那兒抽著悶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