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偶有奇謀挫強敵 還需壯士拋死生(2 / 3)

王立捋須道:“說來不錯,但做起來就難得很。前幾日襲營,就一敗塗地。”白樸笑道:“所謂可一不可再,我反其道而用之,蒙古人定料不到我們剛剛慘敗,這麼快又會偷襲,何況這次要辦得機密,不需太多人手,百十人就夠了。”王立一愣道:“以百十人入營,豈不是送羊入虎口,正合韃子心意?”“所以這百十人必須是武功精湛,能夠速來速去的角色。”白樸正色道,“如今有不少川中豪傑在城中效命,這正是他們立功的時候——白某不才,願打頭陣。”

王立心想:“區區百十人,死了也不可惜,就由他們去試試。”便道:“好!”文靖沒什麼主見,也跟著叫好。梁天德卻道:“不成!那黑衣殺手神出鬼沒,隻有白先生才是對手。若被他乘隙殺人,那就糟了。”白樸一驚,尋思道:“這倒是個難題。那廝上次被我們圍攻,傷得不輕,我幾次放出消息,用他師妹誘他出來,但都沒有動靜,必然是尋了個僻靜處養傷去了,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出來?”正躊躇之際,聽得梁天德道:“梁某也會一些功夫,雖然不甚精湛,但也還湊合,願代白先生前往。”文靖大驚,心想:“老爹失心瘋了麼?”剛想出言阻止,但梁天德兩道目光逼了過來,他一個屁都放不出來。

白樸大喜,更想:“那些武人本是烏合之眾,梁先生有大將之才,正好駕禦。”“嚴某也願前往。”嚴剛大聲道。劉勁草等人也上前請命,唯獨端木長歌不動聲色,白樸瞅了他一眼,尋思:“此人武功不高不低,但素來陰氣逼人,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這一去凶多吉少,他既然不願去,我也不好勉強。”商議已定,王立號令全軍,挑出百十武功高手,以梁天德為首,擇日襲營。

返回竹香園,文靖臉色鐵青。月嬋知道他有不順心事,但又不便相問,試探了幾下,文靖都心神不屬,支支吾吾。

忽聽梁天德求見,他一跳而起,叫道:“快快請進。”月嬋尋思:“這千歲素來皮裏陽秋,懶散得緊,除了那個黑衣姑娘,很少見他這麼著急呢。”

梁天德一進門,文靖將他一把拉進臥房,關上大門。

“你這麼心急火燎地幹什麼?”梁天德黑著臉道。

“老爹,我勸你還是不要去的好。”文靖道,“這實在危險得很。”

梁天德正要發怒,但看他泫然欲泣的模樣,不禁口氣一軟,道:“男子漢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重在仁義二字。如今合州萬千黎民懸於一線,若是城破,隻怕無人幸免。與此相比,為父這點危險又算得了什麼?”他說到這裏,雙眉一揚,“想當年……”說到這裏,忽地想起當年因自己一時意氣,累及滿門,妻子遇害。若非朋友玄音道人,幼子文靖也是不保。亡妻音容流連腦海,不由胸中酸楚,呆在當場。再看文靖,隻見他淚流滿麵,更是心頭劇痛,伸手拭去他淚水道:“癡兒,男兒流血不流淚啊!”

文靖胡亂擦了臉,忍住淚道:“爹爹,上次偷偷逃走,是孩兒不對。我以後再也不惹爹爹生氣,爹爹就不要去了吧。”說到這裏,眼裏又濕了。梁天德搖搖頭,向他道:“都是大人了,不要撒這些嬌。我也猜到上次是你自己逃的。你秉性柔弱,擔得這種大事,實在是為難你了。”他心想這一去生死難料,口氣不禁十二分的柔和,讓文靖更加想哭。

“你假冒這個淮安王的身份,十分危險。若是露出破綻,乃是殺頭的勾當。若我這次失敗,一去不回,合州多半也是難保,你……你就換了衣衫,快快離去吧!”梁天德歎了口氣,“我讓你進這個是非場,也不知道是對是錯了。我這把老骨頭撒在這巴山蜀水之間,也還罷了。你年紀尚輕,日子還長……”他將手中一個包袱交到文靖手上,嘯傲沙場的豪氣蕩然無存,眼中切切,盡是慈父的神情。

文靖知道父親心意已決,自己無法改變,接過包袱,呆呆站在那裏,隻想大哭一場。“爹爹,你一定要回來。”他最後終於吐出一句話。梁天德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放聲長笑,推開大門,踏了出去。

獵獵秋風,擦過城頭。天上星月,暗沉沉失了光線。文靖任憑衣襟在風中飛揚,凝望遠處的蒙古大營。那裏點點火光,似乎代替了天上的群星。

忽然,遠處一點星火漸漸變得亮了。越來越亮,越來越大,似乎一輪熾熱的太陽,從北方的天空升了起來。“得手了。”城頭諸將齊聲歡呼。文靖卻知火起後,才是最危險的時候,一顆心怦怦直跳,似乎要破胸而出。白樸看他緊張神情,知他心意,不禁歎了口氣。

火勢漸大,蒙古營帳中,人喊馬嘶,極是混亂。忽見蒙古營門破開,匆匆二十餘騎,向城頭飛馳而來,一隊蒙古騎兵銜尾緊追。“一百多人,竟然折了大半?”白樸脫口叫道。文靖瞪大眼睛,尋找父親身影。忽見其中一人,反身開弓,數名蒙古騎兵落於馬下,不禁一聲歡呼。

追趕的蒙古騎兵越來越多,箭如飛蝗,轉眼間,二十餘騎又少了一半。文靖不管他人,心神隻係在父親身上。隻見他落在後麵,一發數箭,箭無虛發,為眾人斷後,不由急得恨不能將自己這兩條腳也接在那馬身上。

這些人一前一後,逼近合州城牆,文靖叫道:“打開城門。”眾將一愣,李漢生道:“不成,他們後麵韃子趕得太緊,若是開門,韃子必然趁機衝進。”文靖不禁啞然。隻聽蒙古軍中炮聲響起,蒙古大軍從營帳湧出,漫山遍野向城頭湧來。宋軍舉起弓弩,射也不是,不射也不是。射怕中了自己人,不射韃子馬上就要衝近,一時沒了主意。

“放下繩索,”白樸大喝。這一下提醒了眾人,十多條繩索從城頭飛落。梁天德等人正好趕到。劉勁草從馬上躍起,抓住繩索,幾個起落,便到了城頭。嚴剛也隨後抓住繩索,梁天德以弓箭斷後,落在後麵,射倒數名韃子,才抓住一條繩索。

蒙古人的箭如密雨,直奔牆頭。嚴剛與三名川中好漢各自挨了一箭,落了下來。嚴剛傷了手臂,艱難爬起。卻見一名同伴腰間中箭,難以站起。他正要伸手去扶,數十名蒙古人一起趕到,亂刃齊下,血肉橫飛。

梁天德精通接箭避箭之術,挽著繩索蕩來蕩去,避開飛矢,蕩了數下,離城頭僅有十丈。文靖心急,也不顧什麼身份,伸手幫助兵士拉拽,眼看梁天德就要到達,忽聽異響大作,一箭飛來。這箭分外勁急,迥異平常箭矢。梁天德身在半空,哪裏避得開,悶哼一聲,被生生釘在牆頭。

文靖倒吸了一口冷氣,拚命拉繩,第二箭又到了。梁天德隻覺背心劇痛,雙手一滑,仰天倒了下去。朦朧中看到文靖驚愕萬分的眼神,他張了張口,想要說話,但耳邊隻是山崩海嘯似的人喊馬嘶,嗓子裏發出的聲息散在其中,就像大海裏的一個水泡,瞬間就消失在浪濤深處。雄壯的身軀轟然墮地,四麵鋒利的刀槍,齊齊刺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