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節這天,方進和父親剛下火車,就找了一輛摩的,談好價錢以後,兩父子隨著摩托車一路顛簸了半個多小時。
一路上都是坑坑窪窪的爛泥路,好在摩的司機技術好,有驚無險的總算到了爺爺住的地方。
這是一個偏遠的小山村,風景秀麗自然,依然保持著原生態的青山和綠水,在現在這個工業汙染飛速發展的年代,已經很難找到這樣怡人的地方了,看到這樣的美景,方進的情操得到了不少的陶冶,連失戀的陰霾都掃得差不多了。
和父親剛進到村口,遠遠就看到爺爺坐在老泥房的門檻上抽旱煙。爺爺已經八十有餘,身子骨還硬朗得很,以前是十裏八鄉有名的算命師傅,後來特殊時期的時候被拉去當牛鬼邪神批鬥過一陣,自那時起就開始金盆洗手。說起來也不算金盆洗手,隻是沒有曾經那麼明目張膽,平時有人慕名而來,帶點糖衣炮彈什麼的求他算命,私底下他也偷偷地給人算上一算,糊弄點煙錢啥的,日子過得比同村的鄉親父老還要滋潤,倒不必方進父子倆太操心。
“你倆回來啦……”爺爺敲了敲煙鬥裏的灰,拍拍屁股站起來迎接方進父子。
方進兩隻手裏提著一大堆的行李,有吃的熟食,有喝的白酒,有抽的香煙,還有燒給老祖宗的紙錢香燭之類的,沒騰得出手去攙扶他老人家,忙說:“爺爺,您進屋先坐著。”
每年的清明節和春節,方進和父親總要回來看看,三個大老爺們兒不是什麼多愁善感的性情中人,而且又不是三五年不見的久別,所以客套話、絮叨話也不多說什麼,該幹什麼就幹什麼。
爺爺爽朗地笑起來,臉上的皺紋仿佛一下子舒展開來,人也變得更精神了,他笑著說:“我雖然老了,但身體比你們倆還好。”
方進也嗬嗬跟著笑,這話說得倒也實在,畢竟八十多歲的人,能像他現在這樣談笑自若的還真不多,能活到這個歲數就已經很不錯了。
爺爺住的屋子是幾百年的老泥房了,風雨侵蝕,坍塌過幾次,後來又在舊址上新建起來的,但現在看來,也已經很破舊了,這個地方也不知道住過幾代祖宗了。
方進把行李提到堂屋裏放,給爺爺和父親各倒了一杯茶,三代人閑聊了幾句,開始準備了鋤頭、鏟子、鐮刀一類的工具,帶著祭祖用的酒菜和紙錢香燭,就往後山的祖墳處走去。
爺爺身體雖然硬朗,但畢竟是老胳膊老腿的,讓人有些擔心,於是,重擔就壓在了方進的肩頭。
他挑著擔子,酒菜貢品和掃墓的工具,分別裝在兩個藤蘿筐裏,起碼有七十多斤重。山間的小泥路本來就蜿蜒崎嶇,加上最近幾天下雨,一路上滑溜溜的特不好走。爺爺和父親拿著鐮刀在前麵斬草開路,他就挑著兩個藤蘿筐一晃一晃地跟著。
父親走在一行人中間,回頭瞧了方進一眼,就去問走在前麵的爺爺:“爸,以前聽你說咱家的祖墳是塊風水寶地,你說咱家怎麼就一直興旺不起來呢?你再看看方進這個小兔崽子,怎麼一點出息都沒有呢?”
爺爺頓了頓腳步,轉身也瞧了方進一眼,笑了笑說:“金麟豈是池中物,若遇風雲必化龍。”
方進一聽,心裏頗感欣慰,他知道爺爺這話裏的意思,說自己是人中之龍呢,隻是還沒等到時機罷了。以前就聽說爺爺算命挺準,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過聽到這句好話,多少還是受用的。
父親轉過頭,嗤笑說:“你爺爺這是在安慰你呢?還是在安慰我呢?”
方進也不知道怎麼回答,就問走在前麵的爺爺:“爺爺,您幫人算了一輩子的命,您說說我吧,有飛黃騰達的時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