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了一夜,直到清早才漸漸停了。
錦州依舊繁華,街市上的雪被掃到兩邊,大多數的店鋪都開了門,小商販也叫賣起來,街上人並不少,戰事離他們尚算遙遠。趙承乾登基後,原先緊緊威逼著錦州的戰事已然不複存在,而月離國那邊,有西北大軍抵抗,錦州的百姓對殷家極有信心。
馮清歌坐在馬車裏頭,掀開簾子看著外頭,眼波流轉間悠悠歎了一息。
馬車停在一條不算寬敞的小路上,華瑤扶著馮清歌下了車。
“小姐,這裏頭住著一個在周家做工的老頭,早幾年剛被周家放出來。”華瑤低聲說道。
馮清歌點了點頭,往裏頭走去。
越往裏頭走,小道越發雜亂,廢舊的木頭擺滿了兩邊,擠得小道隻能容一隻腳行過。
華瑤是習武之人,並不覺得如何,鐵索鋼絲她也是照樣走的。
馮清歌提著裙擺,小心翼翼地跟在華瑤後頭,一步一步地往前挪。
總算挪到一戶小門前,門上破了一個洞。
華瑤叩門,叩了三回均無人應答。
“進去瞧瞧。”馮清歌說道。
華瑤往裏頭一推,門就開了。院子裏一樣堆滿了木頭,上頭豎著許多釘子。
“小姐,你別動,我先進去瞧瞧。”華瑤往後頭一攔,率先往屋裏頭走去。
破舊的幾間屋子,正中的應是主屋,華瑤往裏頭小心靠近。
等了須臾,華瑤高聲喊道:“小姐,你不要進來。”
馮清歌聽她一喊怎麼可能不進去,入目是一屋子的狼藉,還有陣陣異味,西北角的草堆子上頭似堆著大堆的破布。見華瑤站在那堆破布旁邊,往前幾步一瞧,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破布下麵露出一個頭,一動不動地,爬著滿臉的咀蟲,已經死去幾日了。
馮清歌何時見過這種景象,忍不住跑到外頭嘔吐起來。
華瑤趕緊跑過來輕拍著馮清歌的後背,語氣裏是濃濃的自責:“都是我不好,應該先出來跟小姐說清楚的。小姐,咱們先離開這吧。”
馮清歌早膳用的不多,又吐了兩口才止住,搖了搖頭,用帕子將唇邊擦拭幹淨,回身又往裏頭走:“人死了,好歹查一查有沒有什麼有用的東西。”
華瑤深知自家小姐的執著,忙說道:“小姐搜搜櫃子就好,西北角我來搜吧。”
馮清歌點點頭,也不推辭,她的確看不了那個慘狀。
東南角的櫃門開著,裏頭東西東倒西歪的,一副被翻個遍的場景。馮清歌還是很仔細地翻起來。除了幾件破舊的衣裳,還有一些紙張,上頭淩亂地畫了圖,馮清歌一時看不明白,便先收在手裏,又有一個錦盒,放在破舊的櫃子最後頭,顯得格格不入。
馮清歌將錦盒拿出來,打開後果然什麼都沒有。
他們的確來晚了,人死了,線索也斷了。
“小姐,這人直接被切了脖子,殺他的人下手狠辣,一刀斃命。他的身上沒有留下什麼有用的東西。”
華瑤從西北角退了過來,麵無表情地答道,她也被惡心地不清,隻是很好地克製住罷了。
馮清歌略點了點頭,邊往外頭走邊說道:“查一查他還有沒有親屬,找兩個人安葬了吧。周家已經知道我們在查那件事,宮裏難免不走漏風聲。”
“是。”
馮清歌坐在馬車裏,看著手上的錦盒,還有一堆紙,心裏正想著如何再查,馬車忽然停了下來。
華瑤的聲音跟著響起來,帶了一分客氣:“麻煩往邊上讓一讓,這樣咱們都方便。”
這條路熱鬧,兩邊都是鋪麵,兩架馬車若要並排走,隻能緊緊湊湊的。
馮清歌原沒有在意,卻聽一個帶了嬌氣的聲音傳來。
“安敏縣主的大駕到了錦州地界,就堵著路不讓人走了嗎?”
馮清歌溫柔的眉眼就輕輕皺了起來,她用的馬車並不出彩,對方卻能準確叫出她的身份,是有意等著她吧。
“華瑤,往邊上靠一靠,讓她先走。”
馮清歌決定按兵不動,先看清對方的身份再打算。
華瑤聽命將馬車往一邊挪了挪,對方的馬車卻沒有挪的意思,也沒有要走的意思。難不成是找茬的,華瑤兜身便緊張起來,佩劍已經抓在手上,隨時可以出鞘。
“安敏縣主,本小姐不知你怎麼有膽子來錦州的。你害死本小姐的兄長,害得祖父長病不起。本小姐要你血債血償!”
馮清歌聽到這裏便明白來者的身份了,是周家小姐周蓮蓉。
聽到外頭有踏下馬車的聲音,馮清歌將手中的東西放進坐墊下頭,掀開車簾從容地下了馬車。既然周小姐要跟她會會,也沒有躲著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