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的，朝歌的城牆出現在地平線上。
人和馬的氣息在清晨空氣裏蒸騰著，朝著天之都城進發。
天之都城，朝歌。
天帝的下都。
母妃說，那也是她的家。
那座城方圓有八百裏，城牆最矮的地方也有十丈高。
十二座城門對應著十二個時辰，十二種神獸。
每一座城門都有那金甲的天兵守衛，他們身形是山丘，盔甲如龍鱗。
城中心有通天的神樹，高一萬仞，合圍一千頃。
每到特殊的祭日，天神，天仙，神獸就會自上而下，歡聲笑語，觥籌交錯，福壽延綿。
清晨的寒意裏，姬發的思緒已經飛到那座遙遠的城裏去了。
他仿佛看到了與天近在咫尺的星樓，住著美麗仙女的胴林，和冒出九種美酒的神泉。
這都是他美麗的母妃坐在爐火邊，一邊紡布，一邊給他說的朝歌故事。
姬發的思緒正飛。
突然，他看見父親在前方揚起馬鞭，隊伍立刻停止行進。
朝歌的迎接使者出現了。
它們身形的確如山丘，卻不是母妃口中威嚴的金甲天神。
而是青麵獠牙，麵目可憎，皮膚灰白皸裂的怪物。
兩怪橫在官道上，攔住馬隊去路。
它們聲音仿佛悶雷，把每個人震得心驚膽戰。
姬發遠遠望向巨怪，看不真切，心中發慌。
這裏不是天之都城嗎？為什麼會有荒怪？
他見過一次荒野巨怪的，那是在一個被襲擊的村落外。
當時正下大雪，山裏的巨怪趁著男人們進山打獵，溜進了村子，盯上一個在家的孕婦。
等男人們回家時，他們發現孕婦被咬去一半身子，腹中胎兒也不知所蹤。
順著血跡和腳印，男人們在一個洞穴裏找到了孕婦殘缺的另一半，和正呼呼大睡的巨怪。
男人們把它殺了，刨開它的肚子，拉出了還未被消化的胎兒殘骸。
年幼的姬發被父親抱著去驗視現場。
他見到了的一個巨大的，暗黝的身形，被半掩在雪堆裏，正發出難聞的臭味。
那是比屠宰現場更難聞的味道。
現在，這股熟悉的腥臭味又鑽進了姬發的鼻子，讓他回起了大雪天裏抱著妻兒屍骸哭泣的丈夫。
姬發伸直脖頸，想看清楚些。
幾丈開外，巨怪的身形巨大。
它們似乎是不同的種類：姬發在雪天見過的那頭是白毛的，現在的這兩頭的皮膚卻仿佛青苔。
但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它們的個頭都像小山丘，比騎在駿馬的君父還高出一頭。
姬發終於看清楚它們了：它們簸箕大的手裏提著粗製狼牙木棍，長滿結節的身體除了腰下圍著一圈布，其他地方不著一縷，隻在肩上簡單掛了一副石片做的甲胄。
而且，在十丈外都能聞到它們散發出的臭味。
姬發聽到身邊侍衛低聲咒罵了一句。
“穢物。”
侍衛將軍散宜生策馬出列，按劍擋在西伯與巨怪中間。
“速速退下。”
不料一頭巨怪隆隆發笑，和咆哮無異。
另一頭竟做人語，聲音粗鄙：“俺們奉命，迎接姬昌。”
姬發想，我從來不知道怪物竟會說人話？
“無禮！我君上是西岐之主，是西方諸侯之長，豈容你們這些下賤魔物直呼其名。”
散宜生將軍抽出劍：“不想死就滾。”
荒怪麵對散宜生的威脅毫不在意，其中一個咧開大嘴：“俺們，檢查貢品。”
“你們也配？”
散宜生還要阻擋。
西伯卻突然開口道：“將軍，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