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歡握劍立於原地，鬥笠依舊遮麵，踏著滿街屍首走向她，她已無所畏懼，更多是憤怒、嫉妒以及種種深藏於心的愁思苦恨，韶華付流水，白首斷塵緣。
銀鈴婆婆原以為自己早將往事放下，不想數十年後舊事再憶，百般滋味竟如刀絞心，又是一口血溢出枯瘦的嘴角。
再觀眼前的少年，一雙鳳目冰寒切骨的如同凜冬寒江，有著拒人千裏外的冷意。雖生得雙好眼睛，可惜全無感情。縱是絕情如魔門弟子，在這樣的年紀，眼裏多少還參雜些許感情，絕不可能這樣無情的徹底。可轉念又想到昔日提樹下問道的撫琴人，又覺得一切理所當然。
造化弄人還是咎由自取，天道難測，無從捉摸。昔年歎息，現在想來竟字字誅心。
“修為高深的道者言語，真是玄妙，生亦何歡，死亦何懼，老身活了這般久，能夠死在他弟子劍下也算是種種因果循環報應，隻是不甘這身修為沒有傳人，你可懂音律。”銀鈴婆婆自知難逃一死，反倒釋然，全無恐懼。
“自小殺人，不通五音。”蕭歡淡漠回答。
銀鈴婆婆輕蔑道：“既唱劍歌卻不懂宮、商、角、徵、羽，既是他弟子卻不知撫琴奏樂，可憐，可憐，他也不過把你視為刀劍。這本《陰陽歎》是我一生心得，有曲十二句可當劍歌，你若有興趣便自己唱去，將來若能碰見善樂者，將《陰陽調》傳於她，重振我魔音閣，念在我與你師父昔日相識，老身自己會做個了斷。”
蕭歡收劍歸鞘，轉身離遠，身後傳來銀鈴婆婆沙啞歎息：“禦劍風~流誰回望，白衣曾是少年郞。殘照血月古道旁，琴聲幽幽斷人腸，情思一念入魔道，江湖十載紅顏老，烽煙滿城鬼哭嚎
幽冥兵來入雲霄，忘川水底埋香骨，三生看盡已虛度，塵世蒼茫陰陽路，鬼界今日又飄雨……”
聲靜氣息絕。
蕭歡歎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眼前景物如鏡花水月夢一場，蕭歡握劍站於紅樓內，滿座紅袖皆命絕。
來至屏風後，銀鈴婆婆披頭散發，琵琶弦斷落於身旁，氣息奄奄將死。
“原來剛才仍然是夢，悲歡宮幻術可怕至此，老身無話可說，隻有個疑問他這些年來過的怎樣。”
“家師已死，九翼鳥渡滄海去歸墟，死前將畢生功力傳於我。”蕭歡答道。
銀鈴婆婆慘淡笑道：“原來已死啊。”言罷閉目咽下最後一口氣。
蕭歡從她懷中取走《陰陽歎》，拿起落地鬥笠，出了紅樓，聽聞打鬥圍觀的江湖人已站滿大街。
“幻術殺人無形，全憑詭詐意誌，比劍不知閣下有幾分把握。”人群中一黑衣鬥笠劍客握劍走出。
“霸家何人。”蕭歡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