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準備等海盜快攻下府衙時,他再帶人跳出來,“英勇”奮戰,抗擊海盜,解救美人,如此一來,奚二姑娘定然會對他刮目相看。
因此到了府衙外,聽到打殺聲他也不露麵,直到眼看府衙的衙役們快撐不住海盜的攻勢時,他才帶著十餘個隨從跳了出來,大聲喝道:“住手,無法無天了,你們竟膽敢攻擊搶劫府衙,誰給你們的膽子,殺!”
隨著一聲令下,他身邊的十幾個隨從連忙衝了上去,跟海盜打成一團。
天黑光線暗,方便做戲,他帶的這十幾個隨從相當神勇,沒過一會兒,就配合衙役將海盜打得落花流水。為首之人大喝一聲說:“走,他們來了援兵,先撤!”
說完,一行人便衝向撤退的巷子。
隻是剛跑進去,就聽得哢擦的一聲,緊接著像是什麼東西滾到了地上,隨後巷子中傳來幾聲此起彼伏的慘叫,一道接一道,很是瘮人,讓追上來的衙役都不自覺地放慢了腳步,盯著黑洞洞的巷子口,握緊了手裏的武器。
隻這麼一會兒功夫,巷子裏又傳來了武器碰撞的聲音和一聲聲慘叫。
最前麵那個趕緊掏出火折子打亮。
火光亮起,將巷子中的一切隱約照了出來。
隻見幽暗的巷子中站著六七個陌生的麵孔,而地上躺著橫七豎八的海盜屍體,個個死狀淒慘,不少眼睛錯愕地大睜著,似乎到死之前都沒弄明白,怎麼會這樣就丟了小命。
“你們是什麼人?”為首的衙役結結巴巴地問道。
周嘉榮沒理會他,越過他們看向了站在府衙門口的詹二,驚喜地大喊:“詹兄,詹兄,你可還好,我總算是找到你了。”
詹二聽到他的聲音,意外極了,這家夥不是摟了美人上樓,溫香軟玉,紅被翻浪,不亦樂乎嗎?
“紀兄,你怎麼來了?”詹二走了過去,衙役知道他是來幫忙的,自動讓開了一條路。
周嘉榮連忙跑過去,抓住詹二的肩,上下打量,格外高興地說:“詹兄你沒事真是太好了,我這一路提心吊膽的就擔心你遇到了海盜。你有事要出來怎麼也不說一聲,咱們一起護送你過來,要安全得多。”
看到周嘉榮不加掩飾的關心和欣喜,詹二難得的良心有微微的痛。這個紀三好像真把他當兄弟了,外麵這麼亂還特意來找他,罷了,回頭若是紀三識趣,又能給他弄來更多的好處,他就留紀三一命吧。
不過詹二的感動隻維持了幾息,因為旁邊傳來了衙役的驚呼聲:“都死了,刀刀斃命。”
詹二聞言,順著聲音望去,這才看到死了一地的海盜。
他驚訝地瞪大了眼睛,看了看屍體,又看了看周嘉榮一行,除了他們,巷子中沒有其他人了。
“這……這都是你們殺的?”
周嘉榮還帶著柳麻子,而且就這麼幾個人,滿也瞞不住,便靦腆地笑了笑說:“他們不知道咱們埋伏在巷子中,衝進來毫無防備,這不就中了計。多虧了詹兄,若不是你將他們嚇跑,我們還撿不了這個漏。”
詹二不通武藝,沒打過仗,也沒親手殺過人,哪知道殺人的難度,尤其是幾個人殺幾十個,哪怕是埋伏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也不輕鬆。聽周嘉榮說得好似句句在理,就信了。
倒是一旁蹲下身檢查屍體的汀州府知府奚修文聞言,深沉的眼睛瞥了周嘉榮一記。
咳咳咳!
他劇烈的咳嗽聲引起了詹二的注意。
詹二見他來了,連忙跑上前獻殷勤:“奚伯父,您怎麼出來了?您身體不好,回府好好休養吧,府衙外有小侄,絕不會讓這些賊人闖入府衙,打擾伯父的。”
奚修文捂住唇,又咳了一聲,然後在師爺的攙扶下,站了起來,擺手道:“多謝詹二公子好意,不用了。”
“這怎麼用,漳州府與汀州府相鄰,咱們兩家又素來交好,伯父的事就是小侄的事。伯父,我來扶您。”詹二為了掙表現,那叫一個熱情。
周嘉榮站在一旁沒說話,而是默默觀察奚修文。
奚修文是個文弱書生,麵色蒼白羸弱,身體似乎有些虛,一直在咳嗽,就這麼一會兒功夫已經咳了好幾聲。
見詹二堅持,他也沒再費力氣趕人,領著詹二他們進了府衙。
一進去,詹二就抬頭四處張望,嘴上還問道:“伯父,這些海盜真是膽大包天,竟敢打府衙的主意,沒嚇到府中女眷吧?”
奚修文沒有多言,隻說:“沒有。”
然後目光像是不經意間落到了周嘉榮身上,淡淡地問:“這位公子是?”
詹二這才想起了周嘉榮,連忙介紹:“伯父,這是我的一個兄弟,姓紀,家中排行老三,祖籍江南,到漳州府做買賣,就順道來汀州府玩玩。”
“不知紀公子家裏是做什麼生意的?”奚修文又問。
周嘉榮明白,奚修文這是起了疑心。剛才那事瞞得過詹二這個糊塗蛋,可瞞不過奚修文這樣閱曆豐富的官員。奚修文常年擔任地方官員,經常斷案,哪怕驗屍的水平遠不及仵作,但對屍體的傷口也是極為了解的,一刀砍斷頭,刀刀斃命,這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他微微一笑說:“家裏是做布匹綢緞生意的,開了一家織坊。”
奚修文讚許地點頭:“公子如此年輕便出來跑生意,可真是年少有為。”
旁邊的詹二見奚修文的注意力全跑到周嘉榮身上了,還一個勁兒地誇他,有些不得勁兒。這個紀三,真是礙事,出現就殺了那麼多海盜不說,還搶走了他的風頭,讓他這出場的效果大打折扣。
他心裏很不痛快,但在奚修文麵前又不敢表現出來,想插嘴又無從插起,有些不得勁兒,幹脆站了起來:“伯父,茅房在哪裏?小侄有些內急。”
奚修文瞥了他一眼,對管家說:“帶賢侄去茅房。大家今夜辛苦了,管家讓府裏弄些吃食招待大家。”管家領會了他的意思,不但將詹二帶走了,還將其帶的人一並叫去了後院。
詹二一直想去找奚二姑娘吹自己今晚是如何的神勇殺敵,救府衙於危難,巴不得往後院走,因此也沒反對,一行人很快消失在了堂外。
一下子少了這麼多人,堂內頓時安靜了下來。
奚修文輕輕撇著茶杯中的浮沫,眼神落到門口劉青幾人的身上。
這幾人剛才動了刀的緣故,渾身帶著一股殺氣,與詹二帶來的那群烏合之眾完全不一樣,他尋思著要怎樣才能打探出這些人的來曆。
但他還沒開口,周嘉榮已經衝劉青抬了抬下巴。
劉青當即上前,拿了一封任命書出來,交給周嘉榮。
周嘉榮斂了笑,對奚修文說:“奚大人,這是太子殿下的旨意,你看看吧。”
奚修文連忙放下了茶杯,接過任命書,先看落款,後麵果然有太子的金印,再看內容,看完後,他連忙拱手:“原來是紀大人,下官有失遠迎,還請大人海涵。”
為了防止被人發現身份,也是為了便宜行事,周嘉榮還借用了紀天明的名字,給自己弄了個欽差大臣的身份。
現在奚修文對他的來曆起了疑,正好亮出這個身份打消對方的疑慮,而且有了官方的身份,在麵對奚修文時也更好辦事,也更安全。
“奚大人客氣了,我奉太子之命南下探查東南沿海一帶倭寇海盜猖獗一事,不曾今夜竟遇到了海盜潛入城中搶劫,甚至將主意打到了府衙。”
奚修文聽了很汗顏,擺手道:“都是下官失職,沒守護好汀州,下官有罪,明日就向上麵遞折子請罪。”
周嘉榮可不是來興師問罪的,奚修文一個地方官員,能拿這麼龐大的海盜倭寇勢力怎麼樣?
他更關心另外一個問題:“奚大人,汀州府的通判和駐軍呢?”
奚修文苦笑了一下:“通判苗大人前陣子收到家中來信,老母病重時日無多,他回老家探病去了。估計海盜便是知道了下官身體抱恙,苗大人又不在,才會如此猖狂,至於駐軍……如今在城中狙擊海盜去了。”
周嘉榮點頭:“原來如此,大人可知城中有多少海盜?”
奚修文的信息果然比周嘉榮靈通得多:“大約有一千來人吧。”
苦笑了一下,他對周嘉榮說:“紀大人有所不知,這些海盜多是沿海居民,因此與城中居民有千絲萬縷的聯係,而且他們都是本地人,對沿海一帶的城池都極為熟悉,也會說當地的方言,想要潛入城中,根本沒法防。”
因為這些人一變裝,那便是普通居民,很難將他們分辨出來。
汀州城中也隻有兩千左右的駐軍,要對付這些窮凶極惡又擅於隱藏的海盜可不容易。
但要是將他們放了出去,那無疑是放虎歸山。
兩千對一千,還是有搏一搏的空間。
略一思索後,周嘉榮對奚修文道:“大人,我有一計!”
詹二上完了茅房,看後院黑漆漆的,半點動靜都沒有,很是失望。這都快攻入府衙了,奚二姑娘可真沉得住氣,竟還窩在房中也不出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