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的聞言,眉毛微微跳一跳,老辣笑道:“姑娘一聽就是外行,小店逢雙取酒,沒有七年陳的,隻有八年陳的。姑娘要不要?”
青黛掩袖一笑,擺手道:“要的,有勞了。”
掌櫃的自櫃台後出來,為青黛引路:“姑娘隨我去後堂取。”
煙落聽著,眉心蕩起一陣漣漪,疑惑更深。她查過,青黛是孤女,何來父親?買酒又作何用?他們這段奇怪的對話……煙落突然想起曾在書中見過,這樣的對話像極了暗號。煙落神色一凜,心下明了,當即暗暗跟隨青黛往酒樓後院走去,酒樓人多嘈雜,沒人注意到她。
煙落躡手躡腳跟著他們。廊轉幾回,風聲更大,烏雲蔽日。不知何時,青黛手中掌了一柄燭火,昏黃的火光跳動,點點如鬼火,沒來由得令煙落心中一陣懼怕。
風卷雨絲過,屋簷下雨滴如織。
掌櫃的與青黛來到酒樓後院一處小屋,院中樹木遮天蔽日,陣陣秋雷落在濃蔭之後,樹葉在雨中瑟瑟發抖,老舊的木門上橫著生鏽的銅鎖。掌櫃的上前將銅鎖打開,兩人一道進入。
屋中漏出些許光線,有陣陣酒香飄來,幾乎能將人熏醉,看來這裏是一處酒窖。煙落躲在柱子後,忽地她望見屋內有熟悉的人影一閃而過,一雙眼睛微凸淩厲,陰鷙如塞外凶猛禿鷲。竟是慕容成傑!
煙落的心跳劇烈加速,“砰砰”直跳起來,她的身子,她的手腳,連同十指早就凍僵了,此刻更是一點知覺也無。她知道自己若再跟過去,也許會有危險,可她又害怕著,萬一他們商議的是驚天陰謀……
眼前,酒窖的門牢牢關上,四周隻餘漆黑。
她從未這樣大膽過,她的鞋子被雨水浸透了,每走一步,都無比沉重。她偷偷靠近酒窖門前,裏麵聲音低低的,依稀能分辨。
她聽著聽著,麵色如死灰。四麵都是呼嘯的風聲,卻漸漸聽不清,天地間仿佛隻剩下她的心跳聲,一聲比一聲更猛烈。他們果然有驚天的陰謀,竟在幾處城牆埋下火藥,城外還有部署,他們想將風離禦引至城樓,再引爆……因她懷疑青黛,慕容成傑決定將計劃提前……她忽然覺得有點冷,很快全身都是徹骨的寒冷,她突然害怕起來,萬一她不能活著逃脫,這驚天的秘密……
雨水落在她的睫毛上,盈盈顫抖著,她的嘴唇微微哆嗦。她自懷中取出絹帕,咬破自己的手指,鑽心的疼痛襲來,她什麼都顧不上了,將自己聽到的一一寫在絹帕上,指尖劃過處,留下道道觸目驚心的鮮紅。她該將絹帕藏在哪裏呢?她想來想去,眼角餘光落在院中大樹上,漆黑的樹洞,剛好可以掩藏。她知道自己走過去難免會有聲響,可腳下已如著魔般朝那裏走去,她從未這樣緊張過,藏好絹帕後,她刻意讓粗糙的樹幹蹭過自己內裏的衣裳,留下皇後服製特有的明黃色絲線。
突然,酒窖的門打開,漏出的明光仿佛一道利刃直直劈向煙落。
出來的人是青黛,她看見眼前有一人,罩在黑衣裏,帽簷下漏出一縷長發,正往下淌著晶瑩的水珠。她認出來,是煙落。她看見,清冷雨中煙落一雙明眸如同水晶一樣,熠熠生輝,正望著自己。她心中一滯,她想起風離禦待她不薄,她想起煙落曆經苦難,好不容易才全家團聚,那一瞬,她想了很多很多。
酒窖裏傳來森冷的聲音:“怎麼了?有什麼動靜?”
青黛狠狠一抽搐,突然咬了咬牙,回頭應道:“沒什麼,有隻貓。”
屋裏的人罵道:“什麼見鬼的天氣還有貓。”
青黛朝煙落使了個眼色,迅速將門關上。
煙落愕然,青黛竟……時間不容她多想,她連忙奔出酒樓。雨綿綿不絕落著,她腳下每一步都是虛浮的,腳踩過積水的聲音過大,每一步都令她心慌意亂,她的長發散在雨中,寒冷迎麵撲來。她掙紮著,隻想逃回宮去。
可惜,身後傳來成串腳步聲。有尖刺的笑聲如鬼魅,一陣高過一陣,仿若來自地獄的召喚,令人毛骨悚然。
煙落回首,天那樣黑,看不清那人模樣,隻能看見那人露出森森白齒,“想跑?沒那麼容易!”
她且驚且懼,隻見那人高高舉起黑漆漆的木棍,朝自己劈來。一陣劇痛,全身似要裂開。她最後的意識,隻願風離禦能看到她寫下的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