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且驚且懼,膝下一軟,整個人癱坐在地,似一朵被風吹落的花瓣,急急分辯道:“娘娘,奴婢對皇上忠心不二,從無非分之想。”
煙落含笑道:“哦?忠心不二?本宮又沒說你不忠心。”
青黛麵色發白,聲音虛弱道:“娘娘明鑒。”
煙落盯著青黛,眼中似笑非笑,意味不明。
青黛身子微微顫抖,丹鳳眼盯著地麵,大氣也不敢出。
片刻,煙落收回目光,展顏一笑道:“本宮隨便說說,你緊張什麼?本宮托你辦件事。”
青黛麵容仍是掩不住驚惶,顫聲道:“娘娘……娘娘隻管吩咐。”
煙落淡淡一笑,道:“小事一樁,你出宮一趟,替本宮買些絲線繡邊之類。快冬天了,本宮想給宸兒做幾件新衣裳,錦織局送來的絲線本宮不滿意,你去宮外仔細挑挑。”
青黛似鬆了口氣,俯身叩拜道:“是,娘娘。”
煙落手一揚:“下去吧。”
青黛再度叩首,斂衣退下。
次日,雨細細密密斜織著,整個皇宮似籠上一層薄煙。枝頭葉兒綠得發亮,湛清的顏色直逼人們的眼。
一抹綠色身影朝宮門走去,手中打著一把碧色小傘。煙落看清是青黛後,神情一凝,唇角一勾,她尾隨青黛離開皇宮。
天愈來愈暗,明明是下午,卻暗沉叫人以為是晚上,層層壓抑迫上心來。突然有藍紫色的閃電劃過天際,將周遭一切照得森冷恐怖。
煙落身穿寬鬆的男子黑袍,一路尾隨青黛走在晉都大街上。
一個炸雷驀然落下來,雨點重重捶打廊簷屋頂。
風雨突勝,煙落極力握穩手中雨傘,目光所及之處,落花一朵一朵,無聲無息地被狂風掃落在地。記得風離禦曾說慕容成傑可能在宮中還有內線,她左思右想,覺得青黛十分可疑。青黛容貌美麗,慕容成傑最愛收養從小就是美人胚子的女孩,養大後為慕容成傑利用。青黛會不會是慕容成傑安插在風離禦身邊的內線?她並不能肯定。風離禦最近很忙,她不願添亂,沒將自己的懷疑告訴他。昨日她假裝懷疑青黛,又叫青黛上街買絲線,目的就是試探。若青黛心中有鬼,此刻必定坐立不安,按捺不住同宮外的人聯係。
雨越下越大,似一張密密匝匝的水網,漫天漫地覆蓋下來。街上行人寥寥,青石小路被雨水衝刷得分外明淨。一柄小傘難當風雨,煙落將披風帽子戴上,偶爾有雨珠打落在她發梢,順著帽簷緩緩滑下。
前方不遠處,青黛進入一家繡莊。煙落認得這家繡莊,從前她在這裏買過繡邊。她守在外邊等著。秋寒冷若霜,漫長的等待令她覺得自己握住傘柄的手已凍成玄冰。
終於,青黛自繡莊出來,手中多了一個包裹。
煙落目不轉睛望著,青黛出來後,並不返回,而是直接走進繡莊對麵的酒樓。煙落唇邊冷冷一笑,她果然沒猜錯,青黛很可疑,好端端地去酒樓作甚。煙落望向酒樓的招牌,大幅金漆門牌,題字龍飛鳳舞,寫著“客來酒樓”四個大字。
煙落腦中明光頓閃,竟是這裏!腦海裏憶起與風離禦初遇的那日,她自繡莊出來,風離禦則進入這家客來酒樓。後來她聽風離禦說起,他去客來酒樓是為打聽慕容傲的消息。慕容傲……會不會客來酒樓與慕容家有關?
她猶豫了。她該回去跟風離禦商量,帶兵搜查這裏,還是……可萬一今日青黛前來商議要事,絕好機會她不是錯過了?她想著,腳下步子已是跟進酒樓中。將帽簷拉得極低,煙落遠遠立在酒樓廊柱後。有小廝上來尋問:“這位客官,您是自己用膳,還是有預定?”
煙落冷眼遞過去,那小廝僵了神色,不敢再問。
眼前,青黛來至櫃台前。
櫃台後立著一名長者,輪廓深刻,胡須半白,正打著算盤。見到青黛,掌櫃的抬起頭來,笑問:“姑娘有何需要?”
青黛將素白纖手擱在檀木櫃台上,曼聲道:“家父喜好飲酒,掌櫃可有七年陳的杏花酒,我想取兩壇孝敬他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