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俯下身來,黑發挨著背脊滑落,似斷崖上飛流直下的黑瀑,邪魅無比。她緊緊環住他的脖頸,一任彼此長發糾纏。
她隨著他,沉淪,再沉淪,直至漆黑不及處。身與心的融合,如此美好,如飲美酒,醺然欲醉……
醜時雞鳴,軍鼓響起。
煙落依稀感到風離禦披衣坐起,卻沒有力氣睜開雙目,沉沉睡去。
風離禦回眸,溫柔凝視著她熟睡中的容顏,修長的手指拂過她光潔的臉頰,仿若撫觸著最珍愛之物,小心翼翼。為她掖好被角,他起身走出皇帳。清新的山風徐徐吹進,吹開一室綺麗,卻無法將它們盡數散去。
帳外的天,灰蒙蒙的,有些陰沉。雨點綿密,隨風飄來,絲絲落在他麵頰上,如花針輕輕地刺著,灼痛著,可心中隻有甜蜜。
等候在皇帳外的樓征雲,見風離禦終於出來,立即拱手道:“皇上。”
風離禦見樓征雲渾身被雨水沾濕,疑惑問:“你等了朕很久?”
樓征雲微愣,有些赧然,忙道:“皇上,子時有軍情送來,情況不太好。南漠國新國主登基有段日子了,竟是風離澈,這事皇上是否知曉?”
風離禦略略頷首:“朕知曉一些,可個中緣由不清楚。”
樓征雲繼續道:“昨夜青州駐守派人火速來報,南漠大軍突然壓境,青州情況危急。眼下我們腹背受敵。”
風離禦伸手擰了擰眉心,神情略顯疲憊,問道:“朕讓你派使者,轉達朕的意思,究竟送到沒?畢竟自家兄弟,如今又是外敵當前。”
樓征雲低歎一聲,“送到了。他的回複是:他如今不姓風離!而且……”他欲言又止。
風離禦軒眉一揚,“而且什麼?”
樓征雲眉心一顫,沉聲道:“他說,你清楚他想要什麼。”
山間早晨的空氣清冷,深吸一口,令人五髒六腑都被凍住。
風離禦暗暗捏拳,眼底無聲地漫上一層薄霜,清冷之中似有火焰灼灼燃燒,回眸望向皇帳,此時的煙落,應當正睡得香甜。這爭鬥的日子,不知何時才能結束。如果風離澈執意出兵幹涉,那他複國之路,會更艱難。
輕輕拍一拍樓征雲肩頭,風離禦不由自主地又朝皇帳望去,俊顏沉靜如水:“別讓她知道。”
“這是自然。”樓征雲應著。
風離禦轉身,身影緩緩沒入細密的山雨中,直至朦朧不複可見。
這日傍晚,風離禦自蒙蒙細雨之中策馬而來。
天尚未全黑,皇帳中,燭光明媚如情人含情相視的眼眸,幽幽跳動。
風離禦甫一踏入,煙落像個小妻子般溫然迎上,伸手替他解下黑錦披風,問道:“禦,前線軍情如何?”
風離禦一臂勾過她,話語裹在綿密如雨的親吻裏,“很順利,你不要擔心。”他逐漸加深這個吻。
煙落羞怯閃躲著,小臉飛上石榴色,“禦,天還亮著,別這樣。”
她這樣含羞的風情,令他心中極愜意。輕輕一笑,他突然咬住她小巧玲瓏的耳垂,曖昧道:“那你的意思是,要等晚上了?”
耳根滾燙,幾乎燒起來,煙落羞得跺一跺腳:“胡說什麼呢。”
再不肯理他,煙落坐回軟榻邊,懷裏抱過一襲黑色雀金錦袍,又挑了一盞燭火放在床榻邊。取出針,她自他黑袍袖口反抽出一縷雀金絲線,繞了一繞再穿進去,照著原先的鳳尾雲紋,仔細縫起來。
風離禦挨著她坐下,問:“你在做什麼呢?”
她道:“你的衣裳勾破了,我替你縫一縫。”
他微笑:“也許是被荊棘勾破了,一件衣裳罷了,何必費事。”
她也不抬頭:“這樣好的雀金袍子,價值不菲,可惜了。”
風離禦陪著她,瞧著她一針一線縫著,她用的是衣裳原來的絲線,針腳細密,縫過之處,瞧不出一點痕跡。精湛的繡術,遠勝錦織局的掌製宮女。看著她像個小妻子般替他縫補衣服,他心中甜蜜,柔聲問著:“煙兒,刺繡是誰教你的?你娘嗎?”
煙落微微一笑,搖搖頭:“我娘不擅女紅。”
“哦。”他在她額際落下一吻,又問,“那吹簫呢?還有琵琶、跳舞、書畫是何人教授?是你娘嗎?”
煙落想一想,道:“我娘隻善歌唱,她歌喉細膩,宛若天籟,聽之令人忘俗。至於琴棋書畫,我娘並不精通。”
風離禦來了些許興致,聲音溫柔如春水,“那你一定也會唱了,我從沒聽你唱過。不如你現在唱一曲我聽聽。”她的刺繡巧奪天工,她的琵琶聲如珠玉落盤,她的舞姿蹁躚如蝶,她的畫如行雲流水,他都見識過。不知她唱起來聲音會是何等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