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有窒息的感覺,突然令煙落無法呼吸,身子軟軟靠向院中一棵大樹,再也站不住。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誰有這樣的才能?誰能調動尉遲家的死士?風離禦,會是你嗎?她的心劇烈跳動著,眸中漾起一點晶瑩,而那晶瑩中漸漸浮起一抹心底深深想念的俊顏。
莫尋注視著煙落豐富變幻著的表情,從疑惑,到恍然,到不信,再到顫抖緊張,幾乎站立不穩。他不知她在想什麼,也不知她在緊張什麼。隻是她這樣的神情,無端端令他覺得她正漸漸離他遠去,再無法挽留。
“哇哇——”嬰兒響亮的哭泣聲自屋裏傳出,哭得撕心裂肺,瞬間揪緊煙落的心。無憂,一定是無憂。煙落猛地衝進屋中,四處張望。
屋子的盡頭,立著一名敦實溫厚的女子,手中抱著繈褓,正來回踱步“哦哦”哄著。女子見煙落闖進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無憂!”煙落上前將孩子搶在懷裏。她的無憂,自打出生她就沒見過,如今終於擁在懷中,竟有飄忽不真實的感覺。
莫尋擺手示意乳娘退下。
煙落目光欣喜地望著無憂,無憂那樣小,額上稀疏幾根柔軟的毛發,眼睛緊緊閉著。奇怪的是,無憂麵色有著不同尋常的蒼白,隨著漸漸淒厲的哭聲,麵色開始泛青泛紫。煙落心中疑惑,剛要開口問。
“讓我來抱吧。”莫尋的聲音極低極輕柔。他小心抱過無憂,動作溫柔無比。奇怪的是,無憂依在莫尋懷中,竟奇跡般止住了哭鬧。莫尋取出幾粒黑芝麻般大的藥丸,塞入無憂舌下。很快,無憂的臉色不再青紫。
煙落見狀,痛聲質問:“莫尋,你帶走無憂,卻將無憂折磨成這樣。她吃的是什麼藥?又得了什麼病?你竟如此對一個無辜的孩子……”
“住口!”駱瑩瑩厲聲大喝:“樓煙落,你胡說什麼!你的孩子生來有心悸之症,若不是盟主悉心照料,每日喂藥,能活至今日嗎?你懂什麼?盟主不忍將她送去作人質,留在涼州照顧。為此盟主失信可汗,才會如此被動!”
“駱瑩瑩!”莫尋軒眉一揚,冷聲道:“你多話了。去將所有日月盟殘部糾集起來,你留守,我去會會那支風晉皇朝精銳的輕騎兵。”
“盟主!”駱瑩瑩似不甘心,灼燙的視線,仿佛想將煙落燒穿。
“快去!”莫尋的話不容置疑。
駱瑩瑩無奈,隻得恭敬道:“是,盟主。”旋即退下,著手安排。
煙落仍沉浸在驚愕中無法回神。窗外春意無邊,桃紅柳綠,屋中更是暖意融融,唯有她全身發冷,她的聲音止不住地顫抖著,“怎可能?宸兒無恙,為何無憂有心悸之症?”
莫尋眸含惻隱之意,“你懷孕時腹部是否受過重物撞擊?導致無憂落下此症。”
他的話,令她心中豁然一亮,似雪亮的閃電劈開烏墨般的天空。腹部受重物撞擊,自然是有的,她曾向風離禦索要金令,風離禦一怒之下將令牌丟擲給她,不慎砸中她的小腹,原來無憂就是那時落下病根。無憂無端承受這麼多苦難,叫她如何對得起無憂。
神情痛苦,煙落緊緊拽住莫尋,聲音近乎哀求:“莫尋,你醫術那麼好,無憂究竟能不能治好?求你告訴我。”
心中不忍,莫尋將無憂放回煙落懷裏,溫柔地替煙落將頰邊碎發挽至耳後,寬慰道:“我會盡我所能治好無憂。隻是苦了你,要與無憂她分離。緩解無憂心悸之症的藥,我每次隻能製出十天的劑量,治好之前,無憂隻能跟著我。”其實他也拿不準要多久才能治好無憂,五年,十年,甚至更久。他實在不忍告訴她。
煙落知道自己錯怪他,低低垂下頭,歉然道:“對不起,謝……”
莫尋伸手捂住她的唇,阻止她的感激之語。她的感激,是他最不想聽的。他曾害她失去一個孩子。所以,當是欠她也好,當是還債也好,當是他對她的心意也好。總之,拚盡此生,他都會想辦法治好無憂。
煙落抱著無憂輕輕搖晃,柔聲哄著,將自己的臉貼在無憂熟睡的小臉上,無憂細小的鼻息噴灑在她臉上,那種感覺真是奇妙無比。她戀戀不舍地瞧著無憂,心知眼下無憂跟著莫尋會更好,隻有莫尋才能治好無憂。即便她有再多不舍,再多思念,隻要無憂無恙,她亦無憾了。否則,她必會愧疚終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