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空氣益發窒悶,山間如一個密不透風的罐頭般,令人喘不過氣來。
良久,風離澈鬆開煙落,將她自祭祖台上拉起。煙落驚魂未定,出了一身冷汗,心“砰砰”直跳著,隻覺所有氣血都湧上腦中,又脹又痛。
風離澈回眸去瞧那鐵籠之門,心下疑惑,豹子的蠻力不可能撞開鐵門,也許門根本就沒鎖好,定是有人陷害他。無論怎樣,今日驚駕的罪名他是洗不去了。如果有心人構陷他意欲行刺,那將是百口莫辯。想到這,他側眸望向風離禦,劍眉緊擰。
風離禦鎮靜指揮著,他吩咐淩雲送父皇回龍苑中救治,又命人抬走金錢豹的屍體。吩咐宋祺送梅妃先回龍苑,再是安撫一眾受驚的妃嬪,命隨行侍衛與太監按序撤離,他指揮得有條不紊。來回穿梭中,風離禦匆匆瞥一眼臉色不佳的煙落,見她完好無損,似放下心來,以眼神詢問著,“可安好?”
煙落會意,輕輕頷首,眉心一動,示意自己無恙。
兩人便這般錯過身去,不再相望。
返回龍苑後,皇帝醒轉,一行人便啟程返回皇宮。風離禦頭前引路,風離澈斷後坐鎮。獨留煙落一人處理龍苑中善後事宜。她協理六宮,職責所在。這一忙,就忙至傍晚。
天色陰陰,滿天都掛著低垂的鉛雲。
龍苑中的宮女提醒煙落道:“娘娘,入夏季節,暴雨在山中往往是不期而至的。請娘娘即刻返回皇宮。”
煙落點點頭道:“好,若有疏漏之事,你隻管向內務府報來。”
“是,娘娘請放心。”宮女垂眉躬身,恭送煙落上了馬車。
隨著車輪滾動,駛離青石板道,煙落恐怕是最後一名離開龍苑之人。
走著走著,山中起了大風,卷起微黃的落葉在空中不斷地飄旋。趕車的太監揚鞭一揮,催促著馬兒愈行愈快。
車內顛簸,煙落有些不適,她撩起車窗,瞧著一路景色飛快向後掠去。天愈來愈暗,陰雲密布,風愈來愈緊,席卷天地。
突然,有藍紫色的閃電劃過天際,緊接著一場磅礴的雨忽然傾倒下來,有轟然的雷聲滾過黑暗的天際,轟得人耳根發麻。
道路迅速泥濘起來,馬車再也走不快。駕車的太監渾身濕透,樣子狼狽。馬車亦經不住暴雨如注砸下,帳頂四周開始滲雨下來,雨水順至煙落座下的軟墊,潮濕的冷意漸漸浸透全身。
看樣子今晚肯定走不了,煙落剛想喚太監停車避雨。哪知空中一忽閃,又是一道銀光劈下,狂風並著暴雷掃斷幾棵大樹。一根粗大的樹幹掉下來,不偏不倚砸中馬車。車內一陣猛烈地搖晃,車外馬兒淒厲的嘶鳴聲在雷雨交加的暗夜中驟然響起。
待馬車穩住,煙落立即下車,隻一看,她驚得花容失色。樹幹砸中太監頭部,馬兒亦是受了重傷。雨水不斷衝刷下來,泥濘與血水混在一起,迅速染紅一大片。
煙落顫抖著手去探太監的鼻息,手頓時僵住,他死了!如果剛才的樹幹偏差分毫,會死的人是她。恐懼如同無數遊移的小蛇,無孔不入直鑽入她的心中。無暇多想,為了腹中兩個孩子,她必須自救。
眼前有山,有山必有洞。煙落疾步奔跑起來,雨水迷蒙著她的眼睛,風雨阻絆著她的腳步,有被焦雷轟斷的枝條,時不時砸向她,她跌跌撞撞躲過。也不知跑了多久,久到她覺著自己再無法堅持,卻突然柳暗花明,不遠處似有一個山洞,她忙躲入洞中。
天已黑,洞裏太暗,煙落什麼都瞧不見,隻得蜷縮在角落裏。身上突然沒了暴雨衝刷,冷風自洞口灌入,她反而覺得更冷,牙齒“咯咯”直打戰。她孤身一人,被困山林,該怎麼辦?
她不知道要多久才會有人發現她並沒回宮,又要多久才會有人來救她。她咬牙熬著,每一秒都在黑暗中煎熬,雨水不停地傾瀉,卻反襯著時間過得更緩慢。
她漸漸凍僵,她不知自己究竟等了多久,終於聽到遠處傳來一聲聲焦急的呼喚。
風雨中,那沉沉的音調掩不住顫抖與沙啞,熟悉的聲音,是她在黑暗中反複思念著的。
“煙兒——”,“煙兒!”,揪心的呼喚時而淹沒在狂風暴雨中,時而又清晰起來。
是他,風離禦,他終於來尋她了。馬蹄聲愈來愈近,聽起來似錯綜雜亂,看來隨行的並不止風離禦一人。
煙落心中一暖,無數的委屈與害怕一齊湧了上來,心血滾滾翻騰,雙腿微屈踮起,她幾乎想要衝出去。在這茫茫黑暗中,她隻想著他,滿心滿腦都念著他。可到了洞口,她卻突然停下來,洞外雨點撲麵而來,帶來了清新的味道。雷聲雨聲中,他焦急的呼喚愈來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