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格外漫長,紅日從東方漸漸升至頭頂。眾人等得困倦不已時,終於見到遠處一列人馬飛縱而來,如一道屏障般逼近,馬蹄聲如奔雷席卷。
奔至近處,頭前馬兒分開一條道。最後一騎緩緩踏來,銀甲白衫,於蔚藍天色下熠熠生輝,劍眉鳳眸,挺直的鼻梁,薄如鋒刃的唇,每一樣皆是完美的。風離禦遠遠踏來,恍若日神東君耀然自天際而落。他利落翻身下馬,向皇帝行禮過後,走上祭祖台。
煙落瞧風離禦一臉神清氣爽,似勝券在握,心中不由一鬆,看來他一定是滿載而歸。上次射箭讓風離澈搶了風頭,今日總該扳回一成。
接下來由禦前侍衛總領宋祺報數,清點獵物。果然是風離禦收獲最多。奇怪的是,風離澈一樣都沒獵到,這太不尋常了。煙落心中一沉,有不好的預感,風離澈隻怕有別的招數。
皇帝正待要問。卻見風離澈獨馬疾馳返回,他輕身一縱,已是穩穩落地。兩步上前,他單膝跪在祭祖台前,恭聲道:“父皇,請恕兒臣歸遲之罪。兒臣今日生擒一隻金錢豹。想以此活物祭奠風離祖先。昔日祖先馬背生涯,英勇神武,兒臣如今雖身居安逸,卻不敢忘祖宗教誨。”
生擒豹子!煙落一驚,風離澈真是好大的本事,別出新致想了這麼一著,博取龍顏大悅。
果然,皇帝聞言大喜,忙叫人將那豹子抬上來給大夥瞧瞧。
風離澈擊掌兩下,幾名侍衛抬上來一隻鐵籠子。籠中之物赫然是一隻金錢豹,這頭豹子毛色鮮亮,渾身遍布黝黑的古錢狀斑紋,暗綠色的眼睛跳動著來自地獄般的冷光,讓人不寒而栗。細看之下,豹子頸部與一腿皆受了重傷,想來是殊死搏鬥所致。
“好極!好極!”皇帝連連稱讚道:“澈兒神勇不減朕當年。想當年,朕便是生擒豹子在勇士大會中一舉奪魁。好,真是好!狩獵完畢,開始祭祖儀式。”
煙落心中一沉,眸光黯淡,原來生擒豹子還有這樣一樁典故。風離澈真是用足心思,有了這神勇之名,誰還能撼動他的太子之位?她不免急了,回頭看向風離禦,卻見風離禦若有所思,似在計劃著什麼。
有太監高聲叫,“祭祖開始!”
風離澈揮手示意侍衛們將豹子抬走,籠子方離地,隻一瞬間,那豹子幽綠眼中陡然冒出兩條金線,狂嘯一聲,豹子竟是衝破鐵門,向祭祖台張爪撲去。
有妃嬪淒厲尖叫起來,眾人不防變故突生,嚇得已是魂飛魄散。煙落亦是呆愣站著,忘了躲避。皇帝與梅妃坐在祭祖台中央,眼看著豹子就要撲了上來。
突然間,煙落隻覺自己被人猛力一推,她一個踉蹌。恍惚間,她已然置身皇帝與梅妃跟前,因踉蹌而張開平伸的雙手,看起來像是以身護駕。
所有的事都發生在同一瞬。
出於本能,煙落迅速自腰間拔出彎月匕首,朝那豹子刺去。
風離禦手中同時擲出三枚飛鏢,其中兩枚正中豹子的眼睛,另一枚則是深深插入豹子的咽喉,飛鏢幾乎完全沒入,隻餘紅纓墜尾無力垂蕩著,卻瞬間被洶湧噴出的鮮血浸沒。金錢豹垂死掙紮,利爪從煙落麵前半尺距離無力地劃過,它狂吼數聲,聲動雲霄,四肢抽搐幾下,終氣絕而亡。
祭祖台下風離澈已是飛身上前,將煙落抱了個滿懷,似想替她擋下豹子致命的攻擊,風離澈緊緊摟著她,全身因害怕不停地顫抖著。這是一種源自內心的顫抖,震顫的感覺源源不斷地自他雙臂傳給煙落。
煙落亦是驚呆了,她怎也想不到,大庭廣眾下風離澈竟如此擁著她。他救她,連命都不要了。
突如其來一連串的變故,叫人無從細想。
皇帝風離天晉臉色蒼白,半晌才反應過來,他瞧一眼那死去的豹子,瞧一眼此時緊緊相擁的煙落和風離澈,風離澈眉目間的心疼與緊張,清晰無比,怎能遮掩?皇帝又瞧見煙落手中的彎月匕首,當下他雙眸瞪若銅鈴,不能置信般,他驚且怒,厲聲喝道:“你!你!你們!”
受驚加上動怒,一口鮮血自皇帝口中噴出,麵色慘白,他咳喘連連,終於眼前一黑,昏厥過去。當下,又是亂作一團。
風離澈依舊擁著煙落,冷銳的眸光無一絲焦距,他怔怔瞧著父皇倒下去的方向,緩不過神來。
自風離澈寬厚的懷抱中,煙落回眸望向方才自己所在的位置,剛才究竟是誰暗算她?自背後用力推了她?記憶的縫隙間,她依稀想起,身後似乎隻有站著風離禦與曹嬪,風離禦是不可能的,那就一定是曹嬪無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