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3章(1 / 3)

根亮多方打聽,一路路尋到錢轉弟娘家門首。此時,錢轉弟離開娘家已有一天時光了。錢轉弟的娘家人正在氣頭上,所以,當根亮詢問錢轉弟時,院首翻曬樹葉的錢轉弟的父親黑著臉訓了一句:“吵啥……吵啥?——像老鴰一樣。”根亮心中煩成一片,鬱積著一團盛火,但他想出門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於是他強壓著胸頭的氣憤,平心靜氣地又問了一句。錢轉弟父親心躁氣浮,暴跳如雷,木權狠命摔到地上,罵道:“給你說不知道不知道,你還像老鴰一樣站在這裏吵啥呢?”根亮再也無法按捺住心頭的懊惱,走上去和錢轉弟父親吵嚷了起來。兩人各不相讓,愈吵愈凶,愈嚷愈烈。高聲大嗓的吵嚷驚來了錢老頭一家人。也招來了這個村裏的人。錢老頭看見來了人。覺得有了靠山,欺侮根亮外鄉人孤身一人,聲音更響更粗野了,並綰著袖管要打根亮。根亮見來了人,髒話便罵不出口,對眾人說我好端端問他話,這老人家不講理,張口罵人,根亮要眾人評理看誰是誰非。錢老頭不待根亮說完,朝根亮“呸”地啐了一口,罵道:“我張口罵人了怎麼著?你這野糧食吃的有本事來打我。”根亮見錢老頭揮手抬足地一副挑釁的姿勢,忍耐不住,衝上去就打。眾人見根亮要打架,急忙上前攔住根亮,把根亮推離錢家院門,好心地勸道:“人常說‘強龍難壓地頭蛇’,你一個外鄉人,別惹事了,快點回去吧!”根亮氣得上下牙磕碰著響,他喘著粗氣道:“這老漢欺人太甚,我不怕他,你讓他守著家門口欺侮人!“說著掙脫眾人又要衝上去。眾人忙又扯住,勸道:“對了!對了!你一個年輕人和老年人鬥,讓人笑話。那老漢老糊塗了,你不要計較了。”根亮見眾人如此說,便聽了眾人的話,瞪著眼看著兀自張牙舞爪的錢老頭,譏諷地朝錢老頭搖了搖頭,喃喃罵了聲:“都秋裏的螞蚱了。臊情著咋哩!”

眾人勸著根亮走離了錢老頭家院門,來到一家門首的碌碡前,讓根亮坐下歇氣。根亮狠著聲坐下,心亂如麻。眾人見此,忙問根亮為啥和錢老頭爭吵,根亮便把尋嫂子錢轉弟的事說了一遍。眾人聽完,恍然大悟,連聲說:“走了,走了,你嫂子走了!”根亮離了碌碡,站了起來,忙問錢轉弟走哪裏去了。眾人說:“前幾天錢轉弟家有人來說媒。說是鳳翔山畔的拐拐子。錢老頭接了人家五千元錢,像是這門親事成了,可是不知為啥,錢家女子和他爸吵了一架,引著娃娃牽著驢走了。錢轉弟不知哪裏去了。問錢老頭一家,錢老頭一家不說。”根亮眾人前沒問出個究竟,抬頭朝錢家那邊張望著心裏說:“錢家一定知道。”但根亮知道,再去錢家問也是白問。錢家一定不會再說。當頭,根亮猛然想起哥哥根明給自己講述的娶錢轉弟的一段故事,心說這錢轉弟一定是又像當年嫁哥哥一樣,心裏偏向了男方。怪怨娘家收了錢,準是主動上男方家去了。根亮覺得自己的推理是正確的。他想,與其下氣地去問,不如自己跑到鳳翔去看一回。同時。到那邊也能領侄兒回來。根亮如此想著,遽忙辭了眾人,風風火火朝鳳翔山畔趕去。

根亮尋找錢轉弟的事,錢轉弟回到木瓜麵的第二天早晨,高全德過來告訴給了她。錢轉弟聽到根亮回來的消息,陰霾的心情如同灑了一絲陽光。錢轉弟感到渾身無比輕鬆,似乎肩頭千鈞巨石卸到了地上,她長長地舒了口氣,同時,她後悔自己做事太莽撞,錯過了根亮,使根亮又千辛萬苦地去尋自己。錢轉弟想把自己已回來的消息通知給根亮,但苦於無處捎話,若讓自己去找,她又不願再登娘家的門。錢轉弟愁得吃不下飯,思來想去,總是沒有萬全之計。她愣在家裏心裏嘀咕了半天,臨給孩子做飯。她猛然一拍手,心裏說道:“如若根亮娘家找不到,準定會回來的,急啥?”有了如此想法,錢轉弟著急的心情又渙然冰釋,重新感到愉悅起來。

錢轉弟日日盼著根亮回來。她今日盼明日,這月盼下月,一直等到年底,可根亮就像一隻雲山霧海中的神龍一樣蒙蒙嚨嚨,不見蹤跡。錢轉弟等待根亮歸來的心情越來越迫切。她一日能念叨根亮數十遍。稍有空閑,她就對兩個尚未諳世的孩子念叨著說:“你二爸明天就回來!”這一句話成了錢轉弟的口頭禪,也成了她意識深處一盞招引她前進的燈盞,也成了她在孩了哭鬧不聽話時的一句哄勸話。說也怪,天長日久,孩子聽了這句話,該哭的不哭了,該鬧的不鬧了。這句話像一顆糖像一顆蘋果。使孩子心頭浮起甜甜的美夢。錢轉弟和孩子在甜甜的期盼中心輕身快,有章有節地生活著。錢轉弟在越來越濃的期盼思念中等到了年底。她想,根亮過年一定會回來。可是年過完,快到正月十五點燈盞的時候了,根亮還沒有回來。錢轉弟有點迷惑,她不知根亮到哪裏尋找自己去了。當頭,她又想,可能根亮在尋找自己的過程中遇到了啥事。錢轉弟想到根亮外麵碰到了事端時,她的心擰成了一個疙瘩。錢轉弟牽腸掛肚中當即又出來勸自己說根亮外麵也沒啥大事。讓他忙乎去吧。待忙乎完了。他定然回來。進入正月,錢轉弟一坐下來就陷入沉思,綿綿無期的猜測和期盼弄得她心情沉重,形容憔悴。正月十五這日晚上,錢轉弟給孩子捏好相屬燈、搓好燈撚、添好燈油,看著孩子點著相屬燈,興高采烈地唱著尋蚰蜒的禳禍歌辭,可屋滿院轉時,錢轉弟又陷入了痛苦的思念之中。麵燈的燈焰閃爍著橘黃的光芒,熠熠生輝,照得整個屋子流光溢彩。油燈的光暈中錢轉弟的眼前不斷出現幻景,幻景的悲喜交錯使得錢轉弟的麵容情態像風雨際會、陰晴多變的天空。孩子愉快地點著麵燈各處角落尋完了蚰蜒,又互相點著燈唱著歌辭全身尋了一遍後,幸福地睡了。相屬燈依然在孩子眼前吐著清輝,皎潔地亮著。錢轉弟靜靜地坐在一邊,看著孩子燈光中玉一樣的臉盤,眼神中充滿了無限柔情。夜在不知不覺中滑著飛逝,麵燈中的油慢慢燃盡了,屋子隨之像一朵合攏的花骨朵。暗淡了下去。最後,麵燈的燈焰脆響著暴跳了兩跳,冒一股青煙,熄了。青煙嫋娜飄溢,錢轉弟滿鼻滿嘴燈油的清香。胡油的清香,使錢轉弟陶醉,她沒有一絲睡意,黑暗的屋子中張著幽邃的眼睛。直到拂曉時分,她才迷迷糊糊睡去。恍惚之間,根亮微笑著走了進來。錢轉弟欣興異常,急忙溜下炕,問根亮啥時回來的。根亮一言不發,屋子裏轉了一圈,默然朝外走去。錢轉弟急忙跑到前麵攔住根亮,氣喘籲籲問道:“你咋就走?這家……”根亮不理不睬,推開錢轉弟,出門不見了身影。錢轉弟急得大哭起來。驀然,她聽見她的孩子耳畔喚她,問她怎麼了。錢轉弟急忙睜眼看時,發現自己睡在炕上,兩個孩子驚懼不安地圍著她看,錢轉弟這才明白。自己做了一個噩夢。錢轉弟忙一咕嚕爬起來,將兩個孩子擁入懷中,安慰兩個孩子說沒事。媽媽好著哩!說話時,錢轉弟控製不住起伏不定的感情,淚水湧出眼眶,啪啪跌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