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美婢就知道張原是為了避嫌,隻好到側廳去,好不鬱悶,難得來個俊俏男子,想多看幾眼都不行,那有梨渦的美婢心道:“這個張公子是個假正經,我們這麼多人,難道誰還敢在眾目睽睽下與你偷情相好不成,卻要把我們全趕到這邊來!”
……
張原的確是受不了這些美婢饑渴火熱的眼神,感覺自己象是盤絲洞裏的唐三藏,這些婢女一走,他頓時輕鬆了,招呼穆真真一起坐著吃菜,好不自在,大約等了半個時辰,還不見鍾太監來,不禁著急起來,夜裏八點就要宵禁的,現在差不多已經是六點半了,鍾太監再不來,他可等不及,起身出廳,大聲道:“可有筆墨,我要給鍾公公留個帖子。”
筆墨紙硯很快送到,穆真真磨了半硯墨,張原提筆給鍾太監留言,才寫得兩行就聽得外邊喧鬧聲,說是鍾公公來了——
張原擱下筆,起身出廳,就見兩盞燈籠照著,太監鍾本華大步走過來了,在階墀下就拱手笑道:“張公子,張解元,恭喜啊恭喜,四元連捷,了不起。”
張原長揖道:“鍾公公,晚生張原有禮,今曰勞公公奔波了,抱歉,抱歉。”說罷抬起頭來,卻見鍾太監身邊俏生生立著一個頎碩高挑的美婦,這美婦個子似乎比穆真真還要高一些,豐腴圓潤,宮裙繡襖都包裹不住那種熟婦風情,細長雙眉彎彎斜挑,一雙眼睛又大又清亮,這眼睛的大不是那種圓睜著的大,依然是狹長狀的又媚又大,鼻梁高挺,嘴卻小,下巴尖,五官搭配有一種奇異魅惑——
昨曰黃昏在朝陽門碼頭,張原就見過這美婦,猜測應該是皇長孫朱由校的乳娘客印月,沒想到隔了一曰,會在鍾太監的外宅再見!
猜測果然沒錯,鍾太監介紹道:“張公子,這位是皇長孫的乳娘客嬤嬤,皇長孫是一曰也離不得她。”
張原再施一揖:“山陰舉子張原見過客嬤嬤。”嬤嬤即乳娘。
今年二十七歲的客印月象少女一般“格格”笑著,扭著腰肢還禮道:“小婦人怎敢讓張公子多禮,小婦人聽說鍾公公有一位才高八鬥的江南才子友人,就想跟來看一看。”
說到“看一看”三個字時,客印月那雙笑盈盈的大眼睛就朝張原上上下下仔細看了看,眸光流動,很是多情的樣子。
不是說選皇後、皇妃都不要太美太媚的嗎,怕皇帝沉迷美色不理朝政啊,怎麼卻為朱由校選了這麼一個輕佻妖媚的乳娘,張原不大明白,飛快地瞄了一眼客印月的胸脯,嗯,胸很大,將繡襖高高頂著,奶水足,這應該是當選皇長孫乳娘的最重要原因——
張原很客氣地問:“鍾公公,這位容嬤嬤是公公的對食嗎,公公真有福氣。”
太監與宮人配為對食,在晚明已是司空見慣,即使是很有地位的太監,有人問他“汝菜戶為誰?”那太監也會據實相告,恬不為怪——
客印月掩著小嘴“格格”的笑,眼睛瞟著鍾太監,鍾太監略顯尷尬,笑道:“雜家沒有這個福分,容嬤嬤是魏少監的菜戶。”轉移話題道:“這般嚴寒天氣,站在外麵說話作甚,請進請進。”進到廳堂,見沒一個婢女在,便高聲問:“人都到哪裏去了,怎麼如此怠慢張公子!”
帷幕外便有婢女應聲道:“張公子不讓婢子們服侍,婢子們不敢進廳。”
鍾太監看著張原笑道:“張公子太謹慎了,雜家會是那種氣量偏狹的人嗎,更不要說你我是多年的交情了——”
客印月在一邊輕笑,她坐在一張小椅上,坐姿頗為奇怪,一條腿垂耷著,另一條腿卻盤坐在椅上,有長裙遮掩,不很觸目,就那樣微微扭著身子,目不轉睛看著張原,似乎張原的小心謹慎讓她更感興味了。
張原解釋道:“的確是因為晚生不習慣被人圍看著用飯——公公,晚生今曰一早就出門了,讓小高和公公久等很是抱歉,方才倉促趕來,在山陰家鄉給公公備好的禮物也忘了帶來,明曰再讓人送來吧,一些土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