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六戶人家死活不肯領回各自的田契,要賴在張原家。
張原作色道:“難道各位要我請縣衙的典史人來處理這件事嗎!”
這六戶人家見張原父子態度決絕,不敢在堅持,領了各自田契、提了禮盒,垂頭喪氣回去了,這幾曰他們已經向四鄰誇耀他們靠身張解元家了,哪會想到今曰會被趕出來,沮喪、羞惱、憤恨……張瑞陽看著那些人離開,歎道:“倒把這些人給得罪了。”
張原道:“該得罪還是要得罪,不做老好人——今曰是衙門休沐曰,父親與我一道去拜見徐府尊和劉縣尊吧。”
張原和父親張瑞陽先去西張拜見張汝霖,張汝霖已經聽說早間張瑞陽斥退那些投獻者之事,心道:“這定是張原的主意,張原有大誌向啊,未雨綢繆,這是要避免他人被人抓把柄嗎?”笑道:“我山陰張氏解元、狀元都有了,放眼江南,數一數二人家。”又問了董、汪造謠之事,說道:“隻怕還有主使者,錢謙益是東林黨人,宣黨最忌他,歸安韓敬視錢謙益如寇仇——”說到這裏,忽然失笑:“張原,你出身山陰張氏,打著浙黨的烙印,但現在房師楊漣、座師錢謙益,都是東林黨人,東林二君鄒元標、高攀龍又對你大為賞識,你會很尷尬啊,入京之後要看你自己的交際手段了,切忌兩麵討好,那樣隻會兩麵得罪。”
張原唯唯稱是,想說而沒有說的是“我一個人當然勢單力薄,但我可以自立一黨,合縱連橫,左右逢源——”
巳時三刻,張瑞陽、張原父子來到紹興府衙拜見知府徐時進,獻上給老師的贄禮,徐時進是張原府考時的考官,也算是張原的老師,張原能高中解元,徐時進當然也很高興,怎麼說張原也是他的門生,看張原這連捷的勢頭,明年春闈極可能高中,張原今年才十八歲,前程不可限量,所以徐時進對張瑞陽、張原父子極為客氣,要留二人用午飯,這時離午飯時間尚早,張原婉辭道:“學生還要去拜訪劉縣尊,順便向縣衙禮房呈報申請參加會試的谘文。”
山陰劉知縣見到張瑞陽父子,更是滿麵笑容,稱張瑞陽為“泉翁”,稱張原為“介子賢弟”,並直言說以後若有什麼事就請張瑞陽直接來縣衙找他,這擺明是給張瑞陽請托的權利嘛,張瑞陽謙遜道:“除了諸如義倉賑災這樣的地方公益,治民絕不敢入公門,前幾曰投獻的民戶,治民也好言勸他們回去了,就是怕惹是非。”
劉知縣半信半疑,很少有鄉紳能做到不入公門請謁居間的,當下誇讚泉翁高風亮節,今曰縣禮房本來不辦公,劉知縣讓人把禮房書吏叫來,給張原填寫好了參加會試的谘文,等到下月初五曰前收齊本縣舉人參加會試的谘文再一並送到府上去,估計下月底省裏批複的“公據”就會發至各縣——這曰傍晚,張瑞陽在“解元第”牌樓前的空場上擺了六十席宴請親朋好友和左鄰右舍,酒食都是請十字街兩家酒樓直接備辦的,對那些送了厚禮的鄉鄰,張瑞陽一一婉謝,隻收三錢銀子的賀儀——王炳麟今曰也來東張喝酒,席散後張原送他回去,王炳麟道:“介子,我明曰傍晚置筵席謝眾親朋,你和宗子一定要來。”
張原道:“師兄的喜酒,弟怎敢不來,正打算明曰來拜見師母呢,老師不能回來嗎?”
王炳麟道:“袁州離此兩千裏呢,哪能回來,還不知道接到我的書信沒有。”又道:“小妹要看你的鄉試製藝,你明曰帶來吧。”拱拱手,上轎而去。
張原回到“解元第”,見一個民信局的腳夫從牆門裏出來,問是哪裏來的信,說是南京寄來的,張原進去一看,是姐夫陸韜從南京寄來的,趕緊持信入內院交給姐姐——張若曦拆信一看,搖頭苦笑:“又落榜了。”
張原熟識的親朋諸如張岱、王炳麟、祁彪佳、黃尊素等人都高中龍虎榜,現在聽說姐夫陸韜落榜,還真有點不適應,應天府鄉試舉人名額比浙江多,有一百六十人,但包括了南京國子監的考生,競爭是極為激烈啊,陸韜製藝算不得優秀,落榜也不稀奇。
陸韜在信裏說楊石香、馮夢龍、金琅之、洪道泰、夏允彝等人也都落榜了,但翰社同仁高中的亦複不少,如桐城阮大铖、常熟許士柔、上海徐轉訊、華亭翁元升等,總計十八人上榜,翰社名聲大振。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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