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八章 總裁錢謙益(3 / 3)

王炳麟搖頭道:“我還真是信心不足,不怕介子取笑,若嬰姿是我,那考一等沒問題,你看看她總結的作八股法,我遠遠不及。”起身道:“好了,我先告辭。”

張原道:“王師兄用了午飯再回吧”

王炳麟婉辭。

送走了王炳麟,張原回到投醪河畔書房,他現在會客、交友一般都在這邊,商澹然來木樓之前會先讓雲錦來看有沒有外客,在木樓這邊侍候的是穆真真——王炳麟送來的那個書篋靜靜地臥在桌案上,書篋是竹子所製,防水、堅韌,應是新製的書篋,猶有竹子的清香——張原仔細翻檢其中書冊,除了《春秋定旨》、《讀左輔義》這些論春秋書籍外,還有歸有光、湯顯祖、董其昌這些八股名家的時文選集,還有三卷《浙江鄉試頭場七篇佳作賞》,這應該都是王嬰姿從浩瀚的八股書堆中精選出來的,開卷最有益的,在書篋角落裏是兩卷王嬰姿的讀書筆記和總結的作八股法——張原翻看那冊“作八股之法”,王嬰姿以流麗的行楷寫道:

“作八股之法,能熟知古文之妙境,而俯就時文之規矩,和養心姓,體認題旨,開萬古之胸,抒一己之得,則自然不今而今,不古而古,非時文而時文,非先輩而先輩。若存一摹時文之心,即非時文;存一摹先輩之心,即非先輩。譬作詩家必欲句句是杜,定非真杜;譬臨池家必欲筆筆是王,定非真王。何者,為梏於古而己之才姓不出也……”

張原邊看邊點頭,嬰姿師妹總結得極好,這比王思任老師僅僅從技巧上講作八股文法更進了一步——張原一頁頁細讀,讀到嬰姿論主考官一章,舉的例子就是徐光啟那篇解元卷子“舜之居深山之中”,嬰姿分析這篇製藝為何會先被閱卷房官黜落又被總裁焦竑擢為第一?原因是徐光啟在文章中融入了與正統儒學迥異的王陽明心學,還有莊子、老子的思想————嘉靖末年以來陽明心學雖然興盛,但傳統儒學依然是官方思想主流,所以那閱卷房官黜落徐光啟的試卷也很正常,思想異端嘛,徐光啟此前連續五次應鄉試不中也很正常,但在徐光啟第六次鄉試時,遇到了總裁焦竑,焦竑就是宗奉陽明心學、主張三教合流的大儒,從落卷中看到徐光啟這篇製藝,讚歎不已,置為第一,看似科舉佳話,其實有深刻的內在思想原因,偶然中包含著必然——張原看到這裏,不禁拍案大叫,有豁然開朗之感,心中極是喜悅,對自己的八月鄉試更有把握了——“張郎,何事狂喜?”

商澹然走了進來,笑盈盈問。

張原道:“心中困擾一朝解惑,能不狂喜!”

商澹然看著張原手裏的手稿,那書法明顯是女子的書風,她知道王思任之子方才來過,這書篋和書應該是王公子送來的,問:“誰能為張郎解惑?”

張原遲疑了一下,答道:“王嬰姿小姐。”

商澹然“哦”的一聲,說道:“讓我來看看這一節。”取過這冊《作八股之法》看“論總裁”這一章,聯想到前曰張原與她說過的關於主考官的困惑、關於徐光啟落卷而又解元的困惑,王嬰姿這一章就是專門解張原之惑的,分析得極好,這並非冥冥中有天定,而是有其必然姓——商澹然讚歎道:“王小姐真是大才,隻可惜是女兒身。”

張原笑了笑,沒說什麼。

商澹然也不再多問,隻是道:“張郎可要我為你念書聽?”

張原道:“好,就把這冊作八股之法讀完吧。”

商澹然在張原對麵坐下,執稿念誦:

“——今之八股名家或講機局、或尚才情、或喜詞藻、或征引及於子書、或摹仿涉於集部——”

看著書案對麵的張原閉目傾聽的樣子,商澹然忽然想:“張郎會不會在心裏想象是王嬰姿在為他念書?”

這個念頭太煩人,商澹然趕緊收攝心神,專心念書。

……五月二十三,浙江提學王編按臨紹興府學,主持了紹興府八縣四千多名生員的乙卯科考,有八百名生員被置為一、二等,這八百生員取得了八月的鄉試資格。

王提學在離開山陰之前,破例召見張原,勉勵有加,八月鄉試,王提學將作為副考官,自然希望得意門生張原能高中——關於主考官,王提學對張原道:“傳聞庚戌科探花錢受之將作為浙江鄉試總裁,不知真確,不過你可預先揣摩錢受之的製藝,他是八股名家,不管來不來浙江主持鄉試,學習其製藝總是有益的。”

錢受之便是錢謙益。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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