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越從口袋裏拿出刀子,削一根樹枝。那樹枝的皮削去後,有白色的漿液流出來,漿液很濃,甚至比血液還濃。那漿液積聚得越來越大,快要落下去的樣子,那圓形的表麵像是在慢慢膨脹,有一些雲層一樣的東西在裏麵滾動。看到這情形,小羅的血脈又脹得難受,他多麼希望小越的刀子在他的身體上也劃出這麼一道口子。

李先映顯然不想讓刀子落在他的身上,他開始聽話地脫衣服。他脫得隻留下一條短褲,他正猶豫要不要把它也脫下來,小越不容置疑地說,把這也脫了。他脫了內褲。他的雞巴上竟長滿了濃黑的毛。小羅說,李先映,看不出來呀,你這裏挺茂盛的。李先映看看小羅,他試圖弄清楚小羅是在誇他還是在譏諷他。小越把女孩的短褲扔給他,說,快穿上。

李先映這麼做肯定是極為艱難的。因為當他穿上女孩的內褲時,他的眼圈紅了。但他在控製自己,想盡量排除屈辱感。所以,當他戴女孩的胸罩時,做出了一係列滑稽的誇張的動作。小羅忍不住笑了。小越還是板著臉,看不出他心裏想什麼。但當李先映穿上裙子,模仿模特兒走台步時,小越也笑了,他罵道:“他奶奶的,你真像是一個人妖。”

兩個成年人向這邊走了過來。他們三十歲不到吧,一個一臉胡子,一個是金魚眼。他們的目光不懷好意。他們在草地上停了下來,用一種挑剔的眼光看眼前的這三個人。小越很冷靜,他的目光一直盯著他們。

“你看什麼?”金魚眼大喝了一聲。

金魚眼從李先映身上扯下胸罩,問:“哪裏偷來的?你們是變態的嗎?”

“你他娘的才變態。”

是小越的聲音,這會兒,他已把刀子藏起來了。小羅知道刀子在小越的手上不危險,藏起來才危險。他是想和他們幹了。小羅想,他們鬥不過這兩個人。他們還是不惹這兩個人好。但看來這一架是免不了了。“你們偷這東西幹什麼?”金魚眼一臉下流,好像這會兒他已看見了一些見不得人的事。

小羅知道這兩個人已確認他們是變態的了。他知道人們對待變態者的態度。人們一般瞧不上變態者,認為變態者沒血性,像娘們一樣,隻會幹些陰暗的事。人們對待這樣的人,往往喜歡使用暴力,往死裏揍。這不是說這些人有多高尚,事實上他們一樣陰暗,他們的發泄正好證明他們的陰暗。這兩個人挑釁意味更露骨了。他們開始一臉蔑視地對小羅和小越動手動腳。

金魚眼踢了小越一腳,說:“你還嘴強,幹了下流事還嘴強!”

小越的脾氣已經上來了。他那張平時生動的臉,這會兒顯得特別呆滯。他甚至是微閉著眼睛。小羅太熟悉小越了,小越越是這樣,就表明越不平靜。你隻要仔細注意他脖子上的那根筋脈,這會兒已在跳動。一會兒,小越懶洋洋睜開眼,看了小羅一眼。小羅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小羅想,小越這個人有時候就是太魯莽,不會看形勢,今天這情形明擺著要吃虧的。不過,隻要小越想打架,小羅是不會退卻的。他倆幾乎是同時向這兩個人發起進攻的。小越對付的是金魚眼,小羅對付的是那個胡子。小羅和小越一頭紮向他們的腹部,把他們推倒在地。但沒一會,那兩個人就控製住了局麵。小越很慘,那個金魚眼下手重,小越的臉被打得血流不止,手腕處擦破了皮。小羅倒是沒流血,但那個胡子專打要害部位。小羅幾乎是昏迷過去了。

小羅醒來的時候,那兩個成年人已經走了。李先映也不在了。那女孩的衣服淩亂地堆在一邊。李先映可能趁機跑了。

小羅看到小越身上的血,肚子裏有一股暖流上湧。他身上的細胞好像在不停地分裂。他想象小越這樣流著血一定是極度快樂的。他們躺在草地上,眼睛望著天,不看彼此,但其實都看到了對方。他們獨處的時候,小羅經常感到他們之間有一些脆弱和傷感的氣息。雖然脆弱和傷感,卻溫暖人心。

“你還好吧?”小羅問。

“我沒事。你呢?”

“應該沒事吧。”

“我頭有點痛。他奶奶的,金魚眼用手上的戒指對付我。”

天上的白雲很高很輕。天很藍。附近有幾隻氣球,一動不動地固定在半空中。氣球上麵有字,是一些廣告吧。有那麼一刻,小羅覺得自己變成了那些氣球,在天空飄蕩。但那隻是幻覺。他想,也許當刀刃在他的身體劃過時,他才真的可以成為一隻氣球,快樂地在天上飄來飄去。

“那人還在防空洞嗎?”

“誰?”小羅一時沒弄懂,一會兒才意識到小越在說那女孩。“不知道,應該在,她不能光著身子在大白天裏回去呀。”

“我們把衣服給她送去吧。她一個人待在那地方,也許都嚇壞了。”

他們好不容易才從地上爬起來。小羅捧起女孩的衣服,向防空洞走去。防空洞很黑,小越弄亮了打火機。小越說你在嗎?但沒有回音。小越罵了一句娘,說,她可能走了,她怎麼回去的?難道光屁股走的嗎?小羅說,我不知道。小羅把她的衣服扔在地上。小越的打火機熄了。防空洞頓時漆黑一片。這黑暗讓小羅軟弱,他坐了下來。他說,小越,休息一會兒吧。小越在不遠處坐下來。